九祝殿距离千峰座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金丹修士随便飞上一飞,半个时辰便到。
可是准九祝浩浩当当的车辇仪仗,要是快马加鞭还不跑散了架,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让马儿磨起了蹄子。
出城时,尹震渊带一干文武重臣趾高气扬,尚且压着马匹脚步。
一过十里亭,缰绳也不勒了,那坐骑迈着小碎步蹬蹬疾行,仿若前头有什么升仙神丹,急不可待。
宁尘先前已把章程看得分明,若不御风,今日可走不到九祝殿。
古时大蚀国奉九祝出入,都是这般香车华盖、仪仗绵延,因行得缓慢,去往九祝殿的半路专门建有行宫,今夜注定是要在那里歇一晚的。
作为朝中新贵,宁尘和申屠烜两人驱马排在大蚀国一众元婴的最后面,反倒是项舂领得将军职,在前面随一干武将恰护着尹震渊两侧。
尹惊仇尚荣自然也跟了来,随侍仙王左右,搭话是搭不上的。
车队一走就走了两个时辰,得亏抬持仪仗的侍从都是精挑细选的筑基期,路走得虽快却还撑得住,只是难免疲乏。
眼看周围人等精神松懈,宁尘这才放开胆子,和旁边申屠烜传音交谈起来。
“先前说的潜龙在渊之计,想的如何?”
申屠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巫晓霜的车辇遥遥缀在队伍的正中间,帷幕锦绣,遮蔽繁复,无法瞥见其中之人。
“我都不急,你又急什么?你就算有意取而代之,这种大事又怎是近日能熨平的。”
“不劳操心。但你若是迟了,想让我帮忙恐怕就难了。”
“那是为何?”
宁尘刚要开口,行在他前面的马匹却突然停了。他骑术不精,不及拉缰,只好用神念轻轻一震,堪堪将胯下马儿停下。
九祝行宫的飞檐屋脊已隐隐现在远方翠绿之间,官道一路坦途未有什么阻拦,队伍突然停下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后面的灵觉金丹中层官员不明所以,要是胡乱张开神念往前观视,又恐治不敬之罪,都不禁低声骚动起来。
宁尘等一乾元婴却没有忌讳,拿神念向前一探,赫然望见车队正前方,行宫前矮阶上有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金纹白袍,席地而坐,他一只鞋丢在旁边,用手板着脚丫子,另一只手捻着一根木棍,戳着地上的蜣虫作耍,行止极不得体。
尹震渊头前有十几名金丹侍卫开道,他们见这人挡在路中,望见车队行来竟也不躲,不禁又惊又怒,冲上前去欲要拿他。
那人不待侍卫靠近,已经站起身来。
他光着一只脚,拎着那只鞋随手拍打,也不动真气,只将那鞋抡起来,快如闪电举重若轻,一下一个将侍卫砸在地上,硬生生把官道的青砖砸出个十几个坑来。
仙王两侧的几名元婴战将眉头紧皱,大喝一声从马上跃在半空,就要动手。殊不料仙王胳膊一抬,将他们皆尽止住了。
宁尘在后面,看不到尹震渊的表情,但那只抬起的手分明在微微颤抖。
那人抖了抖手里的靴子,往脚上去穿,口中道:“尹震渊,你鸡巴毛长长了?跟老子玩这一套,真把老子当睁眼儿瞎?”
“上古有约,王不犯境!你贸然至此,炎阳国是要与大蚀开战不成?!”
尹震渊高声喝问,嗓音如雷震得天响。可愈是声大,其中的惊惶就越是藏止不住。
“尹震渊我操你亲娘的虎逼!你开【天鼎汲福】知会过我没有!还跟我扯规矩?你妈了个臭逼的!”
那人恁脏的一张嘴巴,一边叫骂一边腾空而起,只将敛住的气息一放,刹那间万丈金光漫天盖地,仿若头顶烈日落入凡间,宁尘仅仅瞥见一瞬,双目顿时流出泪来。
大蚀国金丹之上尚能支撑,那胯下凡马甚至来不及悲嘶一声,刹那间已被金光灼成焦炭。
一众筑基凝心期的侍从在金光中哭嚎惨叫,皮焦肉烂,哪还顾得上皇家威仪,浑身冒着青烟连滚带爬冲向旁边树林荫暗处。
说来也奇,金光所过之处人畜无生,树木草青却不见丝毫损毁,只将周围葱郁林叶染成一片金黄灿烂。
那些修为不高的,藏在树下蜷成一团,恰能堪堪苟活。
尹震渊和尚荣算计万千,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速速推着神龙之女坐上九祝之位,殊不知却被最不好惹的那位当场捉包,拦在了半路。
妖圣迦楼罗凌空俯视大蚀国众妖,全不在乎身份体面。他尊口一开,污言秽语如长江流水倾泻而出。
“老子本是懒得管你们这些吃屎拌蒜的玩意儿,可你们胆儿是真肥啊,今天他妈的不把你们一个个塞回娘逼里我算白活了!”
尹震渊面目狰狞,自忖今日必有一战。
他怒喝一声将手一挥跃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