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母……”大皇子坐在贤妃膝上,咿咿呀呀地伸手碰了碰云柔哲的孕腹,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过了年关小泽儿就虚两岁了,现在都能叫姨母了……”云柔哲也笑着拔下发间凤尾流苏金簪,与夏倾妩凑在一起逗他。
不一会儿,大皇子似是饿了便被乳母抱了下去。
良妃立刻从椅上跪身贵妃和贤妃面前,“请两位娘娘宽恕臣妾……”
“良妹妹这是做什么?”
四下并无宫人,贤妃旋即从软榻上起身扶她,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
“臣妾对不住贤妃娘娘,先前盈妃威胁要将大皇子从臣妾身边夺去,臣妾便轻易将您的弱点告诉了她……”
“可是你不是并没告诉她沐贵人不怕毒虫吗?而且还派白薇来提醒我让沐贵人随行赴约。”夏倾妩不解道。
“那是臣妾失言在先,心中有愧。”良妃垂下头,声音虽细弱但很清晰。
“晚棠,那时你受形势所迫却孤立无援,已然尽力了。”云柔哲微微俯身,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半晌,她像是屏了一口气抬头道,“贵妃娘娘,臣妾这几日常带昊泽去圣乾宫,就是担心皇上虽未降下惩处,内心终会因臣妾之失而厌弃臣妾的孩子……”话间掺了悔恨、委屈以及更多复杂情绪而隐约有些哽咽。
“所以是妹妹把冬家对大皇子的阴谋告诉了皇上,对么?”贤妃终于逐渐明白了来龙去脉。
良妃点点头,抹去两颊泪珠,眼神坚定地继续开口道,“经此一事,臣妾想清了许多,与其任由我的泽儿成为冬家的棋卒权柄,不如为皇上和娘娘排忧解难。”
“你的意思是……?”云柔哲发觉她的用意,蹙着眉心微睁双眸。
“皇上铁了心要立娘娘为后,可眼下关于双胎不吉之流言甚嚣尘上……为保娘娘稳登后位,收养皇长子、母凭子贵是万无一失之策。”良妃仿佛怀着莫大的勇气,抬头直视着云柔哲道,“但是臣妾确有私心。我虽从未想过让大皇子争储夺嫡,却不想他因生母出身低微不受宠爱而落得郁郁不得志的下场……皇上如此疼惜娘娘,娘娘也本就是泽儿义母,定会待他视如己出……”
她没有再说下去,殿中霎时只余几声轻叹。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妹妹并无过错,我亦不会教你们母子生离,快先起来。”云柔哲向她伸出双手,想起昔日的良妃还曾因诞下长子而日日惊恐抱郁,如今却主动让大皇子做自己养子,不由百感交集。
良妃见云柔哲毫无责怪之意,反倒撑着沉重的身子亲自来扶她,略带迟疑地含着泪意缓缓伸出手去。
贤妃赶忙搀起她娇小的身躯坐回椅上,而后直爽问道,“良妹妹既有如此思虑,为何不早早说与我和姐姐呢?”
良妃面色微红一笑,半恬半怯道,“臣妾本觉愧对两位娘娘,若非皇上一言点醒,臣妾今日只怕仍不敢来此……”
云柔哲与夏倾妩面面相觑,“皇上说了什么?”
——“朕此生,只会立柔儿的孩子为储君。”
他薄唇轻动吐出那句话时,眼底无尽温柔。
“想来皇上心中本只有子凭母贵。他还劝臣妾若想保住大皇子,更应与娘娘修好才是……”
言下之意,皇帝百年之后,终要靠太后和新帝决定先帝妃嫔和其余皇子的命运。
君珩竟已想得这样遥远,还默认自己会走在云柔哲之前。
平心而论,自古后宫大半是良妃这样无家世权财便只能从夫从子的传统女子,而她如今比她们幸运之处,除了母家尚可的地位,给她纯粹的疼爱和足以傍身的才情,便是早早得到了帝王的心。
但若非如此,她也断不会为他生儿育女。
“贵妃娘娘可愿宽恕臣妾……?”
见她默然沉思,良妃再次起身欲礼,云柔哲连忙回过神来浅笑道:
“那晚棠还要继续称我为‘娘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