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北梁深处,林子越往里越密,雪压得树梢吱呀作响,像脊梁在冬天里伸懒腰。
陈凡带着人沿棕熊拖出的那道深槽追了两三里,槽痕渐浅、血点稀薄,风口一撩,味道像被人拿手绢捂住,忽地就淡了。
向阳用指背蹭了蹭鼻尖,压低声音:“陈哥,味儿断了。”
陈凡慢慢蹲下,伸手扒了扒雪面,露出一个浅得不能再浅的蹄印,边缘有一丝涂开的血丝,像被风擦掉的字。
他看了看四周的树根、雪檐、石坎,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地形,手指轻点着树身的苔痕,贴耳听了听风。
“它不傻,拖着一身伤,会绕到背风坡藏。如果是我,躲树根下、石坎背面,或旧兽洞。”
“方向应该在这边。”说着,他指向西北方的矮坡,“再追十丈,找不到就回切扇面搜索,全员拉开五步。”
黑三叔点头:“听你的。”
赵雨把枪上膛,悄悄把呼吸压到最低,脚步踩得极轻。
他们前后错开,贴着树身挪,像几片影子在雪上滑。
又走了七八十步,棕熊的痕迹彻底没了。
风像在故意捉弄人,忽左忽右,雪枝间飘下一层细碎的粉,落在肩头不化。
棒槌摸了摸帽檐,嘴皮子有点干:“陈哥,它真不在这条道上了。”
陈凡目光沉静,眼神在雪地里扫着,他不急,手指在身旁的树皮上轻点了两下,“嘚嘚”,像打拍子。
他忽然朝左手的两棵榆树之间看了一眼,那里雪倒是平整,却有一截枯枝被折了,颜色新。
随后陈凡抬手,手心向下,让大家半蹲,他自己则借着雪坡的高度,把身体压低,慢慢探出半个身子。
这时,风像从另一条沟里转来,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跟棕熊的味不一样,更细、更利,更像血里混了毛皮的暖气。
赵雨轻声道:“陈哥,好像有别的。”
陈凡一抬手,五指并拢、指尖向下,示意:“按原地不动。”
言讫,他自己把枪微微抬起,瞄口倾斜三十度,转向右侧那片看似空的雪地。
下一秒,雪地“扑”的一声炸开,一道灰影攒着劲从雪里窜起,像弩矢离弦,直向陈凡脖颈扑来。
“猞猁!”黑三叔几乎同时低吼,这玩意儿在东北被叫“土豹子”“耳枭子”,两耳尖端一撮黑毛,眼珠子淡黄,像阴天里没有太阳的光。
它落地又起,前爪直奔要害,速度快得离谱。
陈凡身体一沉,半步侧移,肩膀“喀”的一声靠在树上,躲过了第一抓,枪口在胸前一个短小的回勾。
像练刀时的反手缠——三八大盖的枪托向上一顶,正撞在猞猁下颚。
猞猁被这一撞吃痛,空中姿态反转,尾巴扫出一圈雪粉,落地后耳朵刷地立起来,低吼一声,第二次绕半弧扑来。
“别抢射线!”陈凡喊道,与此同时,脚下半滑半蹬,枪口压低,等它落地,往腹下掠过去一寸。
“砰”,一枪打在前腿根,猞猁翻滚出去。
雪里拖了一道血线,又像弹簧一样弹起来,歪着头对着人齿间“咯呜”一响,既像警告,又像求偶前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