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愿收,那错觉,也无妨真一场。”
晨风轻起,檐下风铃清响。
我端起那碗温粥,尝了一口,入口滑顺,微带姜香。
林婉垂眸为我添茶,声音仍是那般柔润:“我听浮影斋的人说……昨夜不只你不在。”
我微顿:“哦?”
她语气如常,唇边含笑:“唐姑娘好像也在查伏云寺那一带的图纹,傍晚便出了门,一夜未归。”
我轻挑眉头:“她查阵图?”
林婉未正面应答,只是淡淡道:“寒渊近来动作渐频,唐姑娘似也察觉有异。昨晚守门的护院说,她翻过几本从江南带来的军策,还问了伏云寺旧址的封锁记录……”
我若有所思地放下碗。
她垂眸收拾托盘,似不经意般补了一句:“若说这伏云寺的阵中真藏有秘密,怕是如今,知道这点的人……不只你一个了。”
她语气平淡,却一语双关。
我望着她分明素雅的背影,忽觉那看似温柔的语句背后,似藏了一道风眼。
我轻声道:“你是在提醒我,唐蔓有她自己的路?”
她回首看我,眸光澄静如水,却清晰映着我脸上的思虑:“我只是想说,君郎若有什么话要问,不妨早些问。唐姑娘不是个喜欢绕圈子的人。”
我点点头,未再多言。
她微笑着替我收拾碗盏,转身离去时,步履依旧那般轻柔从容,衣角在晨风中微微飘起,像一朵不言不语的白梅,拂过屋檐,掠过我心头。
朝阳已高,浮影斋厅中香茗初沏,案上舖着我从伏云寺带回的残卷与拓图,几名旧部已按我吩咐从外坊取来纸笔与符书,便于比对纹理与文字。
沈云霁坐于主位右侧,神情专注,眉心微锁,小枝则捧着茶壶在一旁打转,嘴里虽没说话,却时不时偷偷朝那卷残文瞄几眼。
林婉坐在我左侧,亲自抄录残文上的异体字,偶尔与我低语一二;柳夭夭则百无聊赖地将折扇敲在桌缘,一边碎念:“阵图这种东西不是该你们修道之人来烦恼吗?我只管怎么把浮影斋生意继续开下去可好?”
我一边回她一句“你且别走神”,一边将残文展开于案上,将刚才所得仔细讲述:“……那地底佛堂中,七尊金身所捏法印似与我心法共鸣,印法启动宝箱,残卷便藏于其中。所记内容,仍与七情之门有关,却只言片语,尚需人破译。”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护院从廊外奔入,眉眼皆现警惕之色:“公子,有人硬闯山门,说……说是来找您的!”
我立时起身,沈云霁与林婉同时抬头,柳夭夭也将扇一合,眸色一敛:“谁这么大胆?”
小枝吓了一跳,捧着茶壶藏到了云霁身后。
我目光一沉,正准备亲自迎战,廊下忽然响起一声懒洋洋的熟悉嗓音:
“哎呀,才几日不见,浮影斋这门风阵仗倒是吓人了。景公子不会真要拿刀迎客吧?”
那声音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我脚步一顿,望向门口——
阳光从院中斜照而入,一道略显憔悴却挺拔的身影踏入视野。他身披风尘,眼神却如往昔般带着几分懒散与狡黠。
“……陆青?”
我脱口而出。
沈云霁微微皱眉,林婉眸光微颤,小枝“啊”了一声。
柳夭夭则眯起眼,冷哼一声:“这死人,终于舍得回来了。”
而我,站在原地,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近,只觉时光错乱,百味杂陈。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