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沈鹤扬缓了口气,但还是没忍住地闷咳了几声,肩膀微抖。
我忙端茶递到他手边:“不急的堂兄,我们慢慢说。”
“……不急?”沈鹤扬却是没接,眉头轻压:“新官上任,若迟过十五日便视作逃职,逃职乃重罪。而你现在丢了官印,如何能不急?”
左氏虽在三州之外并不扬名,可在沣州,似乎是万民爱戴景仰的存在,这和我预想的不一样。
外来的军队或人若在当地对这样的家主行蛮横之事,若真闹起来,我这个想来治三州的人还没开始呢,就失民心了。
也就是说,只能想办法从左府里将官印“拿”出来或者还是得靠哄小川。
“且那祭祀仪式时间并不长,我们需要尽管将离开沣州的方案确定下来。”沈鹤扬说话声音才稍微大了些,似乎嗓子就沙哑得难受,发出更剧烈的咳嗽,却还是将后一句话讲完:“而丞相虽将云州之责交任于你,但显然是放手任你闯的状态,你若闯得过这一切,你也将得到一些你想要的东西,若闯不过,我想……丞相或许会重选挑选一人接任云洲。接下来你能走出一条什么的路,可都是要靠你自己。”
我忙将茶杯放下,转手轻拍拂着沈鹤扬的背。
却在拍至第二下的时候就被坐着的沈鹤扬拉住了手腕。
他仰头看我:“那日,收到你落崖的消息,我急忙赶赴盘山,虽明明发现了各种能佐证你其实并未身死的蛛丝马迹,可……”他攥着我的手缓缓往下拉扯,我也配合着渐渐俯身。
“可那种整日整夜的心神不宁,每天思虑到耳朵嗡鸣,还听见自己的失律心跳声仿佛要从嗓子眼中蹦出的感觉可真是太难受了,几次我都以为自己的这具病弱残躯或许是支撑不住了……”
边说着,沈鹤扬边嘴唇试探几番的轻轻压在了我的唇上,手臂也慢慢环住我的脖子,又道:“不过既然你现在出了京城,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那么你告诉我,你最终想将这条路走到什么地步?我愿意耗尽余生所有心血地托举你,不再让这种险恶的事情能如此轻易地在你身上发生……”
说着,他缓缓张口。
像是只是为倾诉思念一般的,两人不带过多情欲的焓着彼此的舍头进行一个炽烈的吻……
一个时辰稍过,两人将沣州内外的消息对过一遍之后,又确定好计划实行的时间后。
我急匆匆提着衣摆从沈氏商行跨了出来。
脑海中还在回想着与沈鹤扬两人的对话。
沈鹤扬:“当时我本想去京城看望你,却得知你已经先几日去了云洲的消息,于是我又催车去云洲,却在路上正巧遇见了温氏小郎。”
“去尘?”
我不免惊讶:“他不是在温府养身体吗?”
“他身体状态确实很不好。本来是他在京城城外去云洲必经的道上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横车阻拦温氏派出去伪装成流寇追杀你的府卫,可僵持了一天之后,温小郎突然晕倒,且身体骤然失温。就变成了温府的府卫们在那条道上到处过路的车马、求人救救她们的公子,于是就拦住了我,”沈鹤扬道:“刚好我出行的车队里常带医师……也正是在这时,收到了你在盘山遇险的消息,我与转醒的温小郎商议分析,便决定他回京城留意京城动态,我来沣州,试探左氏的态度。”
……
我皱眉低眸看着脚前的路,心中如堵着一块大石,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快。
好想回去啊……回京城。
可一旦踏出京门,几时能再回呢?
我想……我得走快点……再走快点……
出了商行的门,祭祀仪式已成。
本聚集在那高台周围的人都从那一处往各个街道散去。
我辩了下方向,便准备逆着人流走僻道回去高台。
却因忽闻歌声而回头。
竟是小川!
他发现我来这找沈氏了?
那声音悠扬,是我没听过的民谣调子,用的方言,内容我听不懂。
不如我在京城常听的那种总想直击人们的灵魂深处和满足人的情绪的曲调。
这调子很淡很轻,仿佛只在与人细说自己的愁思,让人听了不是想拍手叫好,而是想陪唱曲之人坐一坐,聊一聊。
小川坐于停放在街道旁的马车车驾上,荡悠着腿抬着下巴,视线看向遥远的天际线嘴巴轻张合地唱着歌。
有人路过时调侃他:“那位世女哩?一会儿不在小川身边,怎就唱这歌了?这歌可不算吉利。”
这倒是让我对这首歌的歌意留了丝好奇。
小川听了只是弯眸笑,继续唱着,甚至上半身也跟着调子轻晃了起来,他的两腿上放着太阳神和马神的面具……
果然是被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