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志贵和宝玉一样年纪,在辽东不过呆了两年,就已做了把总之职,明显是兄弟留在辽东的心腹。
贾琏自流配到辽东,已成落地凤凰不如鸡,哪还会端世家公子架式。
他服役辽东军中,如不是贾琮故旧关照,只怕早就被人折腾半死。
如今认定郭志贵是兄弟贾琮之人,心里多了一份亲切,于公于私他都要刻意结交。
他在辽东一年多时间,只要得间隙就找郭志贵走动,平心相交,从不在他跟前摆半分故主派头。
所以这一年时间,两人关系算默契亲近。
这街边食肆的吃食,虽然滚热新鲜,却也简单粗粝,毕竟是偏僻北地小镇,饮食难有神京的奢华精细。
郭志贵出身低微,又在辽东卧冰军营数年,早就什么苦都吃过,路边食肆吃食虽简陋,他自然毫不在意。
却见贾琏也吃的津津有味,还不停举杯邀饮,似乎颇为畅快。
郭志贵心中有些感慨,三爷小时候吃过苦头,但这琏二爷却从小甜水泡大,正经的锦衣玉食之人。
要还是以前荣国府公子,这种路边街摊的食物,他怕连正眼都不会瞧,如今却能吃的香甜,也算挺不容易的。
贾琏斟满酒杯一饮而尽,胸中酒气上涌,说道:“志贵兄弟,说句心里话。
要是换成以前,我不会坐在街边食肆,顶风吹雪,喝五文钱土烧,吃汤饼杂菜填肚子。
这人生在世,前头再怎么富贵顺心,到头来都没用处。
你只要倒霉一次,大半辈子都要倒霉,就像是我这样。
我现在算看清楚了,得意之时要懂收敛,不然就会祸事临头。
但你只要作对一次,就有一辈子福运前程,就像是你这样的,你跟对了我那三弟,得了他器重看顾。
你也才舞象之年,便已做到军中把总,这等本事能为,不要说府上那些小厮。
贾家除了三弟,其余子弟也比不上你,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我来敬你一杯!”
郭志贵举杯对饮,笑道:“二爷过誉了,我哪有什么本事能为。
如不是三爷除我奴籍,又走人脉举荐我从军,待我如手足,用心扶持导引,怎么会有我今日。
二爷也不需气馁,如今虽然流役军中,但有军中袍泽以诚相待,二爷一样能过安稳日子。
只要熬完了年头,总有归家之日,我出门时和我娘说过,不在军中混出名堂,我也没脸回家见她。
这以后来日方长,我也是出身荣国西府,二爷在辽东还有我作伴,总比旁人亲近些。”
贾琏笑道:“好兄弟,你这话我爱听,只是我在辽东年头可长了,你如也呆上十几年,只怕都够做大将军了……”
……
两个虽同出一府,但身份悬殊之人,在这北国偏僻小镇,顶风吹雪之夜,意外聊得很是和契交心。
一壶土烧很快喝的干净,郭志贵军务在身,行事颇为克制,拦住贾琏继续叫酒。
两人起身离开街边食肆,又找了一家粮店订购一批新鲜干粮,下了定钱说好明日来取。
然后又沿着镇北方向,找到一家店面崭新的炭铺,门口的摆着柴炭和竹炭,看着卖相都算上乘。
贾琏对郭志贵笑道:“当初在府上之时,竹炭都嫌弃有烟气,更不用说柴炭了。
如今办事,可不敢这么讲究,能节省就节省些,我们是野外烧炭取暖,有些烟气也不怕,只够购柴炭即可。”
郭志贵知贾琏因盐铁买卖落罪,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行事当真再谨慎不过。
笑道:“二爷说的极是,军中万事从简实用,柴炭取暖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