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夜色,钱铜都能感觉到他眼里的恨意。
且厮杀发生在钱家的明珠港,若钱家七娘子死了,便是她与官府相斗两败俱伤,没死,便是她暗杀朝廷命官。
她的东西值几个钱?!
钱铜垂目看着离她只有一只距离的剑尖,轻声道:“我知道。”
她装什么装,她能不知道她劫来的人是谁?
他如此问,钱铜便回头答道:“这艘船是朴家给的,这片海也是朴家给的,更远处,咱们刚建立的那只航队,也是朴家给的,上回你我去海上面见朴家大公子时,他还许我了一样东西,我没告诉你,除了航队和这艘船,他给了我一个盐场。”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海面上便响起了一道高昂的号角声,与四大家往日的作风不一样,那号角声轻快而嚣张。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还混淆着锣鼓声。
她在等他,等他动手。
他收回目光扫了一眼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吩咐道:“寻几个活口,带回去。”
“上回我和你们世子困在了一座荒岛上,共度了一夜。”她嗓音清透,又故意大声,所有人都听见了,对面的王兆,包括他身后的一众铁骑个个脸上都有了变化。
寨子里的土匪来了。
先前来的土匪似乎都是冲着钱家七娘子而来,王兆虽恨,但也只是想将其捉拿归案,不知道七娘子此时落入土匪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今夜朴三夫人前来所说之言,也乃一半真一半假,宋允执即便此时恨不得立马杀了她,可他身上的官职,不允许他随便去冤枉一个好人。
王兆怕他内疚,主动问道:“咱们要不要去救钱七”
人来了。
可哪里还有活口,翻来覆去找了好几回,都死得透透的了。
钱铜看了一眼,失望地道:“没出息的东西,养你们何用?都给我滚下去。”
“没有。”王兆对宋允执摇头,“都死了。”
能比过世子妃,比过他所承诺的一切。
朝廷的人马今夜本是来抓钱家七娘子,二十个铁骑足够。
土匪从来不讲情面,见人就打,打一路喊一路,“钱七娘子在哪儿,再不出来,我把你的人都杀光了哈”
钱家那位七娘子虽狡诈,却没有这个本事,那些冷箭从距离与力道上便可以推测,并非人力,而是乃弓弩所发。
很快见她跌下去的位置,泛起了一圈水花,水里面有人正在接应。
三夫人没答,在想她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他隐去了个人的感情,只想知道她到底意欲为何,他沉声问道:“朴家能给你什么好处?”
她受的伤不轻,每走一步都会牵到伤口,钱铜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三夫人,徐徐地道:“三夫人明知道他是世子,却还要我去杀他,其用意,我钱铜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以,如今死里逃生,便来亲自问问三夫人,为何?”
一只冷箭从天而降,箭尾落在了两人的脚边,带着嗡鸣般的颤抖,接着便是第二只,第三只,密密麻麻地射向了朝廷的铁骑,王兆大吼一声,“保护世子!”
一个黄毛丫头,想与她斗。
那他算什么?
她船上装的是朴家最后一批茶叶,若是没了,今年的航海必不会安宁。
宋允执道:“不必追。”
且二公子还在宋允执手上,家主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看管好二公子,她若是救不出人,也不用在扬州待了。
他看到宋世子刺了钱家娘子一剑。
又是死士,又是火|药,钱家背后无势力,不可能会有这些东西。
王兆眉心一抽。
此时的气氛便说不出的怪异。
王兆以剑挑开冷箭,冲到了宋允执身旁,脸都气绿了,骂了一声,“扬州的商户猖狂至此!如此下去,他怕是要做我大虞的土皇帝了,陛下早就该派兵前来镇压。”
对方的冷箭对着官府和钱家无差别攻击,更像是想将两方人马一网打尽。
“怨我。”钱铜叹了一声:“三夫人也清楚,这之前我去山寨劫了段少主的账目,骗来了两船茶叶,至此结下仇恨,今夜段少主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要去运小龙团出海,直接杀到了海上,不仅是三夫人的死士,我的人,船上的东西,全被搜刮了个干净。”
离钱家舰队最近的一艘海盗船上,站着一位穿着粗布衣衫的土匪,他冲战舰上的钱家人喊话:“钱七娘子欠我山寨的茶,是不是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