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僵硬地挪动脚步,半晌,喉头一滚,抬步向着苏砚白的殿中走去。
这一路好似很长,又好似很短,思绪恍然之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殿前。
一站定,便听两道声音响起。
“你现在体内的杜余草已然少了许多……情势正在逐渐好转,当真不想再继续了吗?”
李妄迟一愣,瞳孔紧缩,猛地心中咯噔一声。半晌便听屋内一道熟悉的声音轻轻喟叹,带着自嘲苦笑一声,
“砚白,我真的能撑到那时候吗?”
屋内,沈棠雪淡淡地看着苏砚白,分明在笑,笑意却显得疲惫。
那一双漂亮眼睛如今如一丝丝生气被抽离一般,灰蒙蒙的,像黯淡的曜石。
似与他当初见着的那般不同。
他仿若一身心气都被药效磨平,只余温润又空洞的躯壳,看着他时,曾经眼中细碎的光芒消失殆尽。
他在逐步衰败。
苏砚白在打量他之后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但解药已然过半了,既然支撑到此处,他还是不想他放弃。
他张了张口,又劝道:“你若真当放弃了,陛下知晓,定会生气……你想想他,再坚持几日罢?”
沈棠雪指尖一蜷,缓缓闭上眼,呼吸放轻,像是将苏砚白的话语避至耳外。
他能感觉到这些时日……体内的生命力又在不住消散了。
他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解药一寸一寸地碾过,将他都消磨。
他看不了自己日渐消瘦得无法忍受的模样,也不想……让李妄迟看见他这样。
他不想变成一具枯骨然后再死去,再让这些时日连爱意都消磨。
倘若真当到了那时候……李妄迟会怎么想?
会觉得他难看吗……会觉得他狼狈吗?会觉得他不似从前……变得很可怕吗?
想到此,沈棠雪都感觉心都揪紧了。他轻轻呵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嘲盘旋在心间,不敢面对,也不愿去想。
……这样真的太残忍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卸下力气般沉了肩头。半晌,像是做下最后的决定一般,笑着对苏砚白说:
“砚白……就到这吧,算了吧。”
“砰!”
他话音未落,门猛地被人打开了。
眼见着苏砚白转眼望去,他也转过眼去。视线平和之时,却对上了李妄迟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李妄迟的眼神幽沉,双眼通红,呼吸都带着颤抖。他大步走近,霎时影子将他笼罩在其中,周遭气压低得吓人。
沈棠雪一愣,霎时有些手忙脚乱,却见苏砚白不知何时审时度势地走了。
他还未来得及喊他,屋内便只剩他与李妄迟二人。
一时屋内安静得针落可闻,耳边只有李妄迟沉重的呼吸。沈棠雪抿了抿唇,有点想躲闪。
李妄迟带着侵略性地定定看着他,像是执着什么一样,眼神凝定,半晌,嘶哑地开口:
“阿雪……你不能这样。”
他幽沉地看着面前人,可是连控诉都不知该在他心上的天平称上几分。
他看不透他的心,也摸不见他内里的伤口……只能按着沈棠雪的衣袖,抓着他的臂膀,将他禁锢在自己身前的空间……
可又好似隔了好远。
眼前的这一双眼睛清泠泠的,分明虚弱,却又带着残忍的执着,像飞蛾扑火,像虚无缥缈的轻雾,只要一松手,就要抓不住他了。
……他真的要抓不住沈棠雪了。
事至如今,看着他的那双眼好似也觉着不要再躲了,沈棠雪清冽的眼神温柔,定了定神,似讲道理一般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