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都愈近,那种惶惶的感觉愈深切。
距除夕还剩一个月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国都的城门。
燕谨对这道城门说不上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
她眼底难掩复杂,千思万虑许久,到了地方,还是近乡情怯。
许是年底的缘故,排队入城队伍蜿蜒出去一里有余,他们老老实实排在后边等着入城。
两人心中都有些紧张忐忑,心下难安。
飞云被燕谨拽过来跟跃风一起拉车,它单独一匹马,不载人也不驼物,有些怪异——他们现在最不需要的时候有别于他人的怪异。
排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轮到了燕谨与乌轻轻。
国都的守城兵士面色极为严肃,对着他们的马车和包袱检查得很仔细,户籍文书也是看了又看,还突击问了几个问题。
两人这些日子进过数次城,并未惊慌,从容应对。
兵士确认无误之后便将文书还回去,示意他们进城。
燕谨抓紧问了一句:“官爷,请问国都中认领先前家中宅院的地方在哪?”
“进去这条道直走到底右转,第三个口子往里第五间院子,营缮清吏司。”
谢过之后,两人上了马车,跨过长长的城洞,来到了十几年前,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
这是燕谨阔别了十一年的地方,是她的家,是她至亲的埋骨之地。
这里也是乌轻轻曾经的家,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失去了他的亲人。
旧燕归巢,竟有些惘然不知归处了。
国都很大,很繁华。
一条可容八马并行的青石板路从城门处延绵至最深处的宫墙底下,街道上人烟稠密,车水马龙,他们这辆小小的马车淹没在其中毫不起眼。
由这条主路,分支出去许多巷弄,繁华商铺、市集摊贩、酒楼茶摊一应俱全。商贩的吆喝声中裹满了生活的潮热气,孩童捧着糕点笑闹,连墙角晒太阳的狗都悠哉不愿挪窝。
美好到甚至有些不真实。
她心中突兀滑过一个念头:不论琰王是不是燕诀,都是一个好皇帝。
不论是偏远的小城云城、还是规模不大的南城、以及权力中心的国都,没有人再受战乱之苦,甚至很好地从那十年中走出来。
燕谨架着马朝兵士口中的营缮清吏司去,眼神有些空茫。
乌轻轻坐在车辕上紧贴着她,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她身上。
“小谨……国都真热闹啊……”
他眼睛转个不停,看得眼花缭乱。说不清心底的不安从何而来,只能从燕谨身上汲取一点暖意。
燕谨呼出一口气,握住乌轻轻冰凉的手指,点头。
说来很奇怪,国都对于他们俩来说,应该都有些不一样的意义。
这是他们出生的地方,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世界的地方。
但此刻能够让他们在这儿获得短暂安心的,还是只有从青山一起走出来的彼此。
他们紧靠在一起,正如过去的无数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