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现下还是光天白日,朱漆大门之外,车马往来仍旧络绎不绝。
踏进门槛,一股混合着复杂熏香气味的汗臭扑面而来。
身处其中的人无论是老还是少、无论是名门之后还是贩夫走卒,俱都个个表情亢奋、面红耳赤,额颈生汗。
芒青环视四周,走到了比大小的台前,撑了一只手在案上,饶有兴致地观摩一阵,便推了一枚碎银过去,押“小”。
荷官的眼皮好似不经意般掀起了一瞬,视线在少年人的衣饰上一扫而过,又很快落了下去,继续专注地摇动手里的骰笼。
新的一局很快开了。输光了钱又不愿意就此离去的赌徒们好似一只只嗅到了腥腐味的鬣狗,蜂拥着围了过来。
笼子掀开,三枚骰子分别是4、3、5。
第二局芒青押了“大”,结果仍旧不出预料。
第三、四、五、六局也还是输了。
她身边的人少了。赌徒们大多都是不愿意跟赌运不好的人挨在一处的,生怕自己因此染上了霉运。
赌场内有人连输,便有人连赢。此刻,芒青的对面就坐着一名一直在赢的赌客。聚在他身边的人也最多。
骰子旋转着碰撞在笼壁上,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
越来越多的人俯下了身子,眼睛紧紧盯着在半空中晃出残影的骰笼,直到它“啪”地一声扣在了桌子上。
芒青撑着腮,照旧放了一块碎银过去,押了小。
骰盅掀开,三粒骰子安静地躺在中央。九点。
第八局仍是九点。此后五局,芒青的运气仿佛触底反弹了一般,不仅将此前输掉的银两赢了回来,甚至还多赚了一小笔。
她下注的金额也越来越大,从碎银到银元。直至第十五局。
笼盅放在了桌子上,骰子被惯性牵引着,仍在不停地哗啦作响。
芒青的目光百无聊赖地落在荷官开盅的手上,忽然若有所觉般抬起了眸。
她和对面那名赌运颇好的客人对上了视线,动作微顿,露出一点浅笑,轻颔一下首,算作招呼。
那人愣了一下,也懒洋洋地笑了,同样略点一点头回礼。
荷官揭开了手,一粒停得不太稳当的骰子滚了一圈,正巧从5翻到了6。一共11点,大。
几个跟着芒青下注的赌徒立时嘶声高喊了起来,扼腕不已,目露绿光。仅仅只隔毫厘之差,他们就能赢了。
芒青输了钱,面色分毫未变。荷官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得意之色,视线随意地在她身上一扫,却不由得凝滞住了。
赌坊之所以开得起来,便是利用了人性的弱点。总有人认为自己差一点就能赢,反而因此越输越多。输得愈多,便愈渴望收回本钱、愈难抽身。
荷官就在营造这样一种“几乎快赢”的错觉。但npc不会想到,他心里的“肥羊”只是一个挑耗时短的赌局刷技能熟练度的玩家。
身着锦衣的年轻人就像是摆弄够了旧玩具的小孩子。感到腻味便走得毫不留恋,转身又跑去看别人玩六博了。
熟悉规则后,她坐上了赌桌。
这一次,她掏出来的是一把金锞子。
见到金子,便立刻有人坐在了这出手格外阔绰的年轻人的对面。
来人穿着一身并不算合身的锦袍,袖口和衣摆处俱有磨损的毛边。如若不是落魄的世族子弟,便是显贵身边的红人了。
芒青的视线在他头顶略微一顿,眉眼舒展,笑意盈盈。
第一局芒青输得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