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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与订单（第1页）

广州分厂的办公室闷热难当，头顶的老式吊扇有气无力地旋转着，搅动着混合了焊锡、机油和汗水的空气，却带不来丝毫凉意。王黎的衬衫后背早已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她面前摊开着生产报表，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像一群蚂蚁，啃噬着她紧绷的神经。

第二批五十万台“光华Ⅰ型”的交付deadline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生产线已经三班倒连轴转，工人们眼里布满血丝，机器的轰鸣声日夜不息，产能却依然徘徊在危险的临界线上。

“王组长，香港利丰发来的那批外壳，有百分之三的批次孔径偏差超标！”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冲进来，脸上全是焦急。

“通知质检，全部扣下！立刻联系香港那边，让他们紧急空运合格品补货，费用他们承担！”王黎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却果断，“告诉生产线，先用我们自产的备件顶上空缺，绝不能停线！”

技术员应声跑开。王黎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刚拿起茶杯，周科长就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份电报，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沉。

“王黎！柯达的加急电报！”

王黎接过电报，目光迅速扫过。电文很短，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市场反响超预期，需求激增。要求三十日内追加交付贴牌相机二十万台。速复确认。——柯达公司，史密斯。”

“三十天？二十万台？！”周科长几乎是在低吼，“我们自己的订单都快要了老命了！他们这是趁火打劫！”

王黎捏着电报纸，指尖冰凉。这不仅仅是趁火打劫，这更是一场考验。答应，意味着要将本已绷紧到极限的生产系统推向崩溃的边缘；不答应，则可能失去柯达这个至关重要的渠道和未来的巨额外汇，这些外汇是前线急需的血液！

就在她大脑飞速运转，权衡利弊之时，办公室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像一把刀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王黎和周科长对视一眼，心头同时一紧。这部电话，通常只响在最紧要的关头。

王黎深吸一口气，抓起了听筒：“我是王黎。”

听筒里传来张组长的声音，不再是往常的沉稳，而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和炮火洗礼后的沙哑：“王黎，长话短说，北边情况恶化！”

王黎的心猛地一沉。

“珍宝岛那边，我们的炮火啃不动他们的T-62！装甲太厚了！”张组长的语速极快，“无人机部队虽然成功骚扰了他们的后方补给线和前沿机场，但苏联人很快拿出了应对措施，电子干扰强度越来越大，我们的损失急剧上升。急需补充至少三十架攻击型无人机，并且要尽快拿出抗干扰能力更强的型号！”

两条战线，两个截然不同却同样紧迫的危机，如同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王黎的心上。她仿佛能听到遥远战场的爆炸声和呼啸声。前线在用鲜血和生命换取时间，而她的相机，正是为前线输送弹药的另一条生命线。

“明白。”王黎的声音异常冷静，握着话筒的手却指节发白，“研究所这边，一切顺利。第二批订单和……新的订单，我们会确保按时交付。”

她没有具体说柯达的订单，但语气里的决绝已经传递了过去。

“……辛苦了！保重！”张组长沉默了一瞬，千言万语化作了四个字，电话随即被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王黎慢慢放下发烫的电话听筒，转过身。周科长紧张地看着她，显然从她的表情和只言片语中猜到了大概。

“北边……”周科长的声音有些发颤。

王黎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份柯达的电报上，眼神却已经完全不同。之前的犹豫和权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和坚定。

“回复柯达，”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三十天，二十万台，我们可以做到。但价格上浮百分之五，并且，预付全款！”

“王黎！”周科长惊道，“这怎么可能？生产线已经……”

“没有什么不可能！”王黎打断他，目光灼灼，“前线将士在用命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只是流汗赶工，有什么做不到的？”

她快步走到墙上的生产进度表前，拿起红色的记号笔，在已经密密麻麻的图表上，又重重地画上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