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梦到,我死了。”宋潇声柔声道,她的眼睛低垂着,叫沈淮竹看不清她的情绪。
“我不想死。”宋潇声又说,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始终像一个影子,深深的浸透了她。
她看到很多人死了,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为了争夺食量互相残杀,被失手打死的。
有她见过的脸,也有她没见过的。
宋潇声作为一个外邦人士,知道要发生的一切,哪怕她的心硬一点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一走了之,不论去哪。
可是她的共情能力一直都高于常人,她会因为一些事情笑,因为一些事情流泪。
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出现很多人,有怜儿、有王嬷嬷和阿珍、有白玉生、更有沈淮竹。
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宋潇声眼底涌出难解的哀伤。她声音很闷,每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穿出来的:“在梦里那场暴雨之后,下丘死了好多人。”
她这段话说得极其缓慢,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未来的担忧,像翻开了一本沉重的史书,让人觉得怅然和难过。
宋潇声抬起眼睛,她的手不知不觉凉了:“王爷,我害怕。”
沈淮竹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宋潇声的眼睛打湿了,他从来不觉得这些东西有可信度,可是看到宋潇声失魂落魄的模样后,他的心忽然有些酸,他明明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可是在听见宋潇声说她害怕的时候,微不可微的心痛了一瞬。
他不想看到宋潇声难过。
可是宋潇声的话,又有几句真的?
他这样问自己。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道:“梦都是假的。”
“可我害怕是真的。”宋潇声想也不想道,“那一场暴雨早晚会来的。”
寸草不生,尸横遍野。
如果不做些什么,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她的睫毛像沾了水,变成一绺一绺。
沈淮竹看着她,觉得宋潇声像一只淋了雨的麻雀,他想拍拍她的背安抚她,可他又怕这只麻雀飞走了,最后这些想法只是变成了一口呼出去的冷气,在空气中化了。
不多时,沈淮竹像屈服了,他知道宋潇声还有些话没说出口:“你想做些什么?”
“我看到东边的土堤先垮了,因为地基下面是沙土王爷,咱们把泄洪和引流的地方做起来吧。”宋潇声道,“可以么?……还要提早预备下石灰、药材,疏通城中的沟渠。水退之后,若不及早清理污秽,大疫必起。”
沈淮竹默了,宋潇声没有说一些自己意料之内的话,而是诚恳地看着自己,说要修闸。
他会以为宋潇声会恳求自己带她想离开下丘,从来没想过她要修造水利。
沈淮竹的眼皮掀起来一些,眸子凝滞到自己写的那些诗经上。
宋潇声这个人,每次都会在自己敲定一个结论的时候,蓦然推翻他的认知。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思绪之外。
他忽然想起来宋潇声前些日子一直在摆摊算卦,也同样是自己未曾想过的,宋潇声这个人,总是给自己一直,她与这个世道不在一层面的异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