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向后退着想将右手抽出,指尖仍旧死死按住扳机不松。
踉跄的脚步撞到了一旁带轮的器械车,金属盘里的试管叮当滚落,碎了一地。
“等我把它止住,我就说,就说这是‘可控的微小异常’。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切,我就还是天才、是英雄。”
又一阵撕裂,从腕到肘,再延伸到肩窝……
疼痛让尹希的呼吸断成一截又一截,像是有人卡住了她的咽喉。
齐遥几乎要伸手穿进这段回忆,那种如同千刀万剐一般的疼痛一样地映照在他的灵魂上但他却无暇顾及。
他的母亲生前也遭受过这样的痛苦吗?那些应对吞噬的子民也遭受过这样的痛苦吗?
而此刻正在遭受这一切的尹希,曾经又是如何忍受住这样的痛苦的呢?
他想要喊出尹希的名字,想要敲碎灵魂间的玻璃,却无能为力只能成为这场悲剧唯一的看客。
眼前忽明忽暗,冷光在尹希的瞳孔里碎成无数块。她努力抬眼,看向XQ8370。
那团暗色平静地悬在那里,蛮横地覆盖掉了所有冰霜可能出现过的痕迹。
“没用的,努力与坚持,都没用的。”
那一瞬间尹希绝望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黑影逐渐覆盖她的视野,像逐渐息屏的显示器。
她终究还是松了手,又或者说,她的手已经失去了所有抓握的力量。
冰冻枪的残骸被暗色包裹、吞噬,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尹希向后倒去,地面冰冷,像从骨缝里往外冒的寒意。
她张了张嘴,像一条被丢上岸的鱼,只有齐遥听见了的心语终究化作了喉咙里没能挤出的破碎气音——
“都结束了……”
没有机会再做出更多的慨叹,黑暗便彻底合拢了。
世界在一瞬间失重。耳边的嗡鸣停了,臂膀的疼痛止了,所有的感知都变成了无关痒痛的一粒灰。
是的,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齐遥置身在一片黑暗中,他终于知道了尹希那被吞噬者吞噬的右臂背后,究竟有着怎样压抑而又无力的过往。
跟所有青年英才一样光鲜亮丽地开头,凭什么属于尹希的是这样的结局。
可还不等他回味清楚每一分痛觉的来由,就再次被抛进了下一个记忆。
视野被白浸染,只剩下一点红一明一灭的。
待视线聚焦,才能看清这是一间窄小而又陌生的房间,而闪烁着的是悬在高处的监控。
房间里没有窗,只有一盏灯勉强将屋内照亮。
铁架床铺上铺着洗到起球的床单,枕头薄得像是被踩过一脚的面包。
消毒水与潮湿的霉味混在一起,几乎像是被一路从鼻腔按进肺里。
齐遥能听见尹希的呼吸,是受伤后特有的浅、短、轻。
她的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皮肤里像是压着细碎的电,却是已经没有丝毫疼痛的意思了。
尹希的眼睛眯了起来,勉强看清了门上那块小小观察窗以外的景象。
水泥灰的走廊偶尔有人影掠过,脚步声也随之荡了进来。
“这里是,看守所?”尹希这样想着。
头两天,都有护士进来给她检查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