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在见客吧。”柳腰腰在廊檐的台阶下站定,隐约听到了屋内传出男子的低泣,心里堵得慌,面上还是一派娴雅,“家主既然在忙,我候一会就是,先不劳烦兰大人通报了。”
兰英目光下视,瞥见柳腰腰身后的小奴才骦雁,双手提着一个双层的食盒在身前,正不着痕迹的往柳腰腰身后躲。他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湖绿色的织花缎子,宽袖掐腰,他那个子本就不高,再配上他那巴掌大小的脸儿来,显得整个人娇滴滴的。兰英皱了眉头,这么娇娇弱弱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拳头下去都能打死,不明白柳腰腰费劲将他带在身边干什么!
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不过这么冷的天,穿的那么单薄,中看不中用,男人就是喜欢这些无用的东西。
“是。”兰英将目光从骦雁移回柳腰腰面上,现在主子对这个男人越发纵容了,金玉珠宝、华服美缎,流水一般的送进了后宅,连他身边的小奴才都沾光了,不过柳腰腰对底下的人倒是一向大方的紧。
骦雁心扑通的跳,这个兰大人,怎么回回见她,她那双锐利眼睛都在他身上转,让人莫名的害怕。屋子里男人的哭声小了许多,抽抽噎噎的,断断续续能听见说话声,什么‘身子。’‘报答。’
刚刚在正寝他就想劝柳腰腰,让他别赶过来。女人见外客,对方又是男子,就算有什么暧昧牵扯,他作为偏房,也该识趣躲远些才是,怎还敢往上凑。只是当时姜大人一走,他脸立马就垮了,满眼冷意,如今身份殊途,他也不敢多张口,只能默默提着食盒跟他过来。
屋子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哭声忽然大起来了,随着女人沉闷一声沉闷的呵斥,“王忻,再纠缠下去可就不体面了。”男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就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骦雁小脸发白姜大人是不是动怒了,她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啊?不会殃及到我身上吧?我怎么这么倒霉,今天头一天当值先是遇上兰英这个煞神,又撞上家主发怒,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门自内而开,女人挺拔的身姿出现在几人眼前,面色是还没缓和过来的冷冽,声音也有些冷,“郎君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让郎君在风口站着做什么?”
额!训斥兰大人啊?骦雁第一次在兰英脸上看到委屈又无奈的表情,只一息之间,就见她认命般的跪下请罪,“是属下疏忽了,求主子恕罪。”
“是我怕打搅姜娘正事,所以不让兰大人通报的,也没站多久,姜娘别责怪她了。”
姜逸走下台阶,牵起了柳腰腰的手,有一丝凉意,温声道,“我见的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哪里值当你候着,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要格外当心些。下次你要有什么事,就让你身边的人来传个话就行,别折腾跑这一趟了。”
柳腰腰声音明媚,“才两个多月,哪里就这么娇气,况且我这也不是第一胎了。”
“那也得注意些。”
骦雁的一颗心落回腹中,实在好奇,悄悄抬眸想看看书房里的男子,可门半掩着,只能看到一个纤瘦的背影,委顿跪坐在地,宽大繁复的下摆袍子*在他膝下的地板铺了一圈。
还是个贵公子呢,骦雁在心中得出了答案,正出神却被姜逸一声冷呵吓的心头一颤。
“下次有眼力见一点,白长那么大个个子杵在门口!”
这话明显是说兰英了,骦雁看到兰英冷毅的脸瞬间涨红了,她抬头看了看姜逸又看了看柳腰腰,几次张口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泄气又无奈的小声道,“属下知道了。”
明明是柳腰腰不让通报的,姜大人舍不得朝有身孕的夫郎发脾气,就让兰英挨骂,哈哈,她也确实是够冤枉的,她这差事比我还难当呢。骦雁第一次见威风凛凛,连在柳腰腰面前都不卑不亢的兰大人,如此吃瘪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好笑。
“行了,将书房里的人送回客栈。”
“遵命。”
“找我什么事?”姜逸捏了捏柳腰腰的手,转头温声问他。
二人手牵着手慢悠悠的往回走,骦雁默默跟在后面。
柳腰腰眉眼弯弯,“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刚刚大夫来的不巧,我瞧你没用多少早膳,所以特意给你送些茶点来。还有一个嘛,就是大夫交待说衡州这边有个习俗,孕夫是要请一尊菩萨或者是法物,并在正寝开神龛供奉的,说是能保佑生产的时候父女平安。”
他抬眸看了看姜逸神色,小声道,“上京倒是没有这样的习俗,我也是知道你不信这些,所以想请示一下你,这佛像供还是不供啊?”
她对这些事也不是完全不信,她本就只是一缕孤魂,曾今为了找到回去的方法,见了多少得道的高僧,研究了多少经书,都一无所获,各种方法尝试尽了,她便灰心了。一想到要在正寝里弄个佛龛,香火不断,满屋子烟气缭绕,只怕是对怀孕的人身体也会有影响。姜逸垂眸看他,“你自己的意思呢?”
“也许有些心里安慰的作用?”
那就是想请了,姜逸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请,只是不许放在正寝供奉,在府上单独选一个好房间。”
“哦,好。”
回了正寝,柳腰腰指挥着骦雁将食盒中的糕点摆到窗边的小桌子上,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姜娘,我刚刚听到王公子哭的怪伤心的。”
刚捏起一块茯苓糕的姜逸转眸看他,“哦,他那个人言笑无忌,不用管他。”
这是不准备和我多说了,柳腰腰坐到了姜逸下首替她烹茶,不在多言。
姜逸吃完手上这一块茯苓糕觉得有些腻便不再多用了,想起一事便对柳腰腰道,“下个月陛下迎君后,我们得赶在封后大典之前回京,届时你从府上的库房中多选一些像样的贺礼出来,我看过之后要是没什么问题便上供贺帝后大喜。”
这算是把执掌中馈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了,并且回京之后还是能住回原来的姜宅,柳腰腰从姜逸的短短的一句话中听出了这两种意思,并且这也意味着回京后姜娘要官复原职了,柳腰腰喜不自胜,端着手中刚烹好的茶,妖妖娆娆的走到姜逸身边,双手奉给她,“好,我知道了。”
“那入主中宫的是良君的嫡弟,李阁老的小儿子,李容音吗?”
姜逸点点头,又郑重的告诫他,“以后可就要避讳,君后的名讳不可宣之于口,知道吗?”
柳腰腰接过姜逸手上的茶盏,放在桌子上之后转身极为丝滑的坐到了姜逸腿上,勾着她的衣襟,娇声道,“人家当然知道轻重,这会四下无人,只是和姜娘说说私房话嘛!”
“你知道轻重就好。”
“那良君就失宠了。”柳腰腰叹了口气。
姜逸苦笑一声,“你琢磨这些宫闱秘事做什么,又不关你的事,再说你怎么就笃定良君要失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