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他愣在原地,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身体僵直。视线里,匕首滑落的地方,空无一物。
怎么会——糟了!中了那个女人的圈套。
他挣扎着想要抬起头,身子却如同被千丝万缕束缚,动弹不得分毫,一同被剥夺的,是他的声音。
这是天河门的招式?她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术法。
他垂着头,面上仍被迫挂着狰狞的笑,眯成缝的眸子中闪过露骨的杀意。
而程澄此时已经进了酒楼,楼内的风光让她有些诧异
——这酒楼内堂好一派华贵风光。
高阔厅堂里,朱红立柱如群峰耸立,撑起雕梁画栋的三层楼阁。廊下悬着素绢灯笼,将阶石都映得温润如脂。
大厅摆了数张红木桌,戏台上,伶人水袖翩翩,唱腔婉转,台下座无虚席,看客们磕着瓜子,或端着茶盏,细声交谈,小贩穿梭其间,吆喝着卖干果。
正中的楼梯蜿蜒向上,来往者步履轻缓,身姿婀娜。
“客官,是想要住店吗?”
一道清缓的男声从身侧传来,伴随着木屐落在木质地板上清脆的响声,一个身影挡住了程澄视线。
那人身着淡绿烟罗袍,襟畔绣金纹如碎光流转,长身玉立,手捧一青瓷小杯,茶烟袅袅升腾间,晕染开远山般的长眉,溪水般的眸子。
这又是个生面孔,程澄的目光谨慎地扫过眼前男子,问道:
“前面可有一女一男进店里来?女子同我这般岁数,男子是少年模样,青衣长衫,都背着个篓筐。”
男子轻笑两声,“客官若住下,我或可想起……”
砰的一声,他剩下的话被身后的巨响打断。身后不远处,硕大的青花瓷瓶忽地瓷身四裂,瓷片迸溅。
其中的一块小瓷片窣地划过男子的侧脸,在玉润无暇的脸上留下一道鲜红。
下一瞬,方才还载歌载舞的酒楼此时忽地陷入死寂,程澄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周身
——整楼人的目光都死死地扒在她身上,一言不发,就连台上的伶人,此刻也僵直着身子,目光死寂。
而那青衣男子仿若无觉,面上的鲜红顺着下颚低落在地板,他嘴角仍牵着笑意,接着上文,声音悠悠,在这空寂的大厅回荡。
“客官若住下,我或可想起你所寻之人。”
程澄不愿再和他们迂回,眉间似有乌云堆积,面沉如墨。
“住,现在就住。”
她随手掏出银两,掌间似有劲风,将那银两猛地拍在旁边的桌案上,旋即,红木桌面上凹出一个大坑。
男子却毫不在意,展颜一笑,将手中的瓷盏递过,语气有些旖旎:
“本店的规矩,不收银两,喝了我的茶,才能住。”
程澄轻哼一声,夺过茶盏,盏中液体漏出几滴,洒落在地板上。
男子蹙眉佯叹,“真浪费。”视线如蛛网般死死地扒在她的唇间,喉结似幅度极微地滚动了一下。
她将那盏中茶水一饮而尽,舌尖被热水烫得有些发麻,茶味一点没品出来。
她翻腕,倒了倒手中的茶盏,示意自己已经饮尽。
“客官随我来。”
男子转过身去,向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