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苏晚月再一次拦住了翠浓,顺便瞟了一眼徐管事头顶红到发黑的气运,“徐管事当差不易,无需苛责,翠浓,我倦了,咱们回后宫吧。”
徐管事还在后头小碎步跟着:“感王妃仁德,下官恭送王妃。若王妃要取用财物,尽管差人知会下官。”
翠浓缀在苏晚月后头,闻言狠狠地回首啐了一口。
她一路似乎都还闷着气,十分不解,这种不解直到苏晚月进了寝宫明仁宫,洗漱完毕,都没消散。
另一个随身侍婢青颜捧着巾子,细细擦拭着苏晚月尚还滴着水的长发,半是打趣问:“不过是出去逛了一遭,翠浓姐姐这是跟谁怄气,嘴儿都可以挂上油壶了。”
翠浓一径去收拾床榻,并不搭理她。
“我说了她几句,她便着恼,无妨,明日就好了。”苏晚月望着铜镜中的一身黑气的自己,微微一笑。“我平日喝的药煎好了吗?”
“算算时间确实将好了,外面这些奴婢怎么办事的,还不送来。王妃稍待,婢子这便去瞧瞧。”将苏晚月长发擦干,青颜便拾掇了手中活计,翠浓转来接手,“你去吧,这自有我。”
青颜关门退下,翠浓取来了一罐香泽,倒在手心慢慢搓揉开,轻轻抹上苏晚月发心,顺着长发向下抹开,翠浓问:“女娘非要喝那药?你可是说过它会影响根基……”
苏晚月一手搭在翠浓手上:“好翠浓,若是你不想看到你家女娘终日神志昏昏,变成一个疯妇,日后便不要再问这药。这儿毕竟是靖王府,比不得永宁侯府,日后,还是叫我娘娘吧。”
翠浓又换了犀角梳,一点点梳顺长发,她拿苏晚月一点办法没有:“罢罢,娘娘总是有自己主意的,婢子可算是看出来了,自打那昭阳王退婚后,娘娘就像一下通透了起来。”
苏晚月歪头,露出一丝疑惑:“难道以前我不通透吗?”
“以前的娘娘,聪慧是聪慧,就是像木偶人一般,一颗心全然丢了出去,婢子以前看着,也为娘娘不值。婢子虽未曾婚嫁,但眼观心明,情爱非是一人追逐另一人,只是说了,怕那时娘娘也听不进去。”翠浓梳完发,拈起一柄纨扇,轻轻扇着发尾。
苏晚月轻声道:“想不到、连你都能看透……”
“娘娘,说起来,今日这些庶务房管事那般拿乔,您为什么不发落他们?莫非您心中有什么成算——”
“收声!”苏晚月低声喝止,翠浓立马停了话头。
她紧张打望着门口,有些纳罕:“这么久功夫,青颜这药怎么还没送来?”
翠浓话刚说完,门就被推开,青颜捧着托盘,神情不忿:“让娘娘久等,婢子去了内厨,却连一个人也没见着。转了好一圈,才看见王妃的药放在炉上煎着,没半个人看管!婢子本想责问管事,可想到娘娘怕是等着药汤,便赶紧送来了。”
“不妨事,放在桌上吧。”苏晚月温和道,并不责问,只是有些疑惑,“殿中其他人呢,官家拨的府宰,我瞧着也是稳妥之人,他也不在?”
“李府宰也不见了踪影!”青颜语气肯定。
苏晚月心中一惊,她定了一下心神,问:“永宁侯府拨来的侍卫如今在哪?”
翠浓却是知道:“晚间王府禁卫那来了个兵,说仪仗卫队不入册,无须执行轮岗,便安排在了东南角的院子住下。”
“不好!”苏晚月猛地站起,“翠浓,速去叫苏九他们来。”
然而已经晚了,外间极远处已经起了震天的响声,伴随着兵戈之声,迅速向后寝而来。
有人在这喧嚣中凄厉的大喊:“不好了,靖王闯出来了!”
苏晚月三人匆匆向寝宫外而去,但是这速度相较于那人突围的速度,已经太慢了。
又是这前殿到后寝刻意被清空的道路上,几乎是一路无阻。
苏晚月抬头便能看见,那浓郁到遮天蔽日的黑云。
以及黑云后,持剑而来的少年。
他眉眼明晰如墨画,鼻梁直而秀挺,唇色浅淡。
长而直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扇形阴影,同时也掩盖了那一双,冰冷而血红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