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礼部侍郎夫人凑近端详,笑道:“这翠色通透,像是太后平日戴的那只。裴娘子得这份赏,可是难得的恩宠。”
话音未落,皇帝已举杯示意宴席开始。
内侍清亮的唱喏声响起,宫女们捧着描金食盒鱼贯而入。刚摆上桌的菜肴蒸腾着热气,油香与酱香在席间弥漫开来。
裴知微才尝了一口蟹粉豆腐,就见男席上一人起身。
那人一身回纥金纹长袍,金线在衣料上盘出细密的云纹,走动间流光隐现,有如金云翻涌。
腰间那条腰带更是夺目,密密实实嵌满了五彩宝石,每颗都有指节大小,此人正是随使团入京的回纥贵族,阿古拉。
他起身时肩背挺得笔直,动作沉缓如山岳推移,目光徐徐扫过满殿宾客,最终稳稳落向御座上的帝后。
开口时声如铜钟,震得宴席末座也能听的字字清晰:
“启禀大梁陛下,外臣有一事,想请陛下明示。”
皇帝将手中的玉酒盏轻轻搁在案上,唇边仍凝着宴席上未散的浅笑,“使者但说无妨。”
阿古拉向前迈了半步,声调陡然扬起:
“陛下可还记得,数月前我回纥商队在江南遭劫之事?当时江南官府上报说,已经抓着山贼了,这案子算结了。”
皇帝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两下,想了想。
“朕倒真有印象。江南按察使奏报说凶徒已经伏法,朕还特意让户部补了商队的损失。”
阿古拉躬身行了一礼,再直起身时,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卷叠得整齐的文书。
他把文书高举过顶,说话的调子比刚才紧了些,只是旁人不细听听不出来。
“可外臣近日得了份密报,上面说,那些所谓的山贼,其实是官府抓来顶罪的流民!
真正的凶手,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席上一下子静了,连秋风卷着菊|花瓣的簌簌声,都听得真真切切。
皇帝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语气里也带了点疑影儿:“这顶罪的说法,是从哪儿来的?”
“陛下明鉴!”阿古拉眼睛里急得发亮,声调陡然高了些,
“密报里写得明明白白,那些流民压根没去过商队遇害的地方!
地方官为了快点结案,竟这么敷衍了事!
大梁要是真心待我回纥,怎么会做这种欺瞒的事?这不止是轻慢回纥,更是轻慢两国的邦交啊!”
这话一出口,席上的气氛顿时像冻住了。
男席上的大臣们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先开口。
这事儿沾着邦交,说错半个字都可能惹祸。
回纥和大梁向来有茶马互市、丝绸贸易的情分,要是因为这案子闹僵了,不光边贸要受影响,说不定还会闹出邦交风波。
皇帝接过内侍转来的密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眉头越皱越紧,原本温和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阿古拉使者,”皇帝的声音听着平稳,却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大梁和回纥交好这么多年,绝没有轻慢的意思。
要是江南的官员果真如此懈怠,朕必定严惩不贷,还回纥一个公道。”
说罢,他转头看向男席左侧:“裴凛!”
裴凛立刻起身,躬身行了个礼:“臣在!”
“朕命你明天就去江南,把回纥商队遇害的案子彻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