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嗣走在最前面,嘴里不住嘟囔“耽误事”,崔孝忠昂着头。
王敬宗和赵彦跟在后面,偶尔交换个眼神,快得让人抓不住。
走进东院,正屋里的炭火烧得旺。
第一个进来的是王承嗣,他一坐下就拍桌子。
“裴大人,我真没杀柳明远!我跟他就昨天在船上聊了几句,知道他是去江南赴任的,别的啥都不知道!”
他越说越急,脸又涨得通红,将昨日行踪倒得清清楚楚,连吃了几碗饭都记得。
裴知微留意到他说亥初在屋里写公文,有两个驿卒作证,倒不像说谎。
第二个是王敬宗。他比王承嗣冷静,坐下后还端起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开口。
“昨儿亥初到子初,我一直在屋里看书,跟赵县尉隔着一堵墙,若我开门出去,他应该能听到。不信您可以问他。”
“那你为什么说‘该问问几位贵人’?”裴知微突然开口,目光直直盯着他。
王敬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眼神却不自然。
“裴娘子这话问的,我就是觉得,查案得公平嘛,不能只查我们这些小官。
几位贵人身份尊贵,可也在驿里住了,按说也该排除嫌疑,不是吗?”
裴知微没再问,只觉得这人看似冷静,实则句句避重就轻。
第三个是崔孝忠。他刚坐下就摆出大族的架子,从袖中掏出一枚雕着崔氏族徽的玉佩拍在桌上。
“裴大人,我崔氏的规矩,杀人偿命,我岂会犯这种错?昨儿亥初后,我一直在屋里练字,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你跟柳明远有过交集吗?”
“没有!”崔孝忠说得斩钉截铁。
“就昨天在船上见过一面,没说过话。他一个从九品的小官,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最后是赵彦。他刚三十出头,落座时连呼吸都发颤。
“昨儿……昨儿亥初后,我一直在屋里睡觉,睡得很沉,啥都没听见。
王参军在隔壁,亥初前没出过房门,我能作证……真的,我没说谎!”
裴知微看着他,想起他先前一直躲在崔孝忠身后,忽然问:“你昨儿见没见过柳明远出去?比如亥初之后。”
“没……没见过。我一直在屋里,没出去过。”
问话结束,日头已西斜。
四个官员的话看似都没破绽,裴知微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前院的下人还在低声议论,厨娘张婶在角落偷偷抹泪,杂役们凑作一团嘀咕“会不会下一个就是我们”。
萧云湛走过来,递上现场图:“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裴知微摇了摇头,“他们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王敬宗避重就轻,赵彦太慌……
还有李四,他说柳明远自己煎药,可屋内根本没有煎药的痕迹。”
萧云湛思索片刻,指着图上的香炉。
“刘三说亥初送热水的时候见这香是这个长短,今早发现时香还是这样。
是柳明远自己灭的香?为什么?又或者……他那时已经出事了。”
裴知微双手抱怀,沉吟道:“这么说,刘三见到的‘柳明远’,会不会是别人假扮的?
可刘三跟柳明远打过照面,按理不应该认错?”
正说着,一名驿卒突然冲进来,“大人!不好了!李四……李四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