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自阵法内残余的修士力量。
是她曾经的并肩作战的同道们。
荧光汇聚成团,替她挡下这一击。
程韵一鼓作气踩在面前的邪祟尸体上,跃进剩余黑压压一片的邪祟群里。
邪祟数量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少,程韵速度不减,显然不知疲倦,她的眼窝里流出腥红的液体,那是血。
她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怎么会流血。
轰隆——
星宿殿彻底栽入海底裂隙,新生的邪祟纷纷掉落进深不见底的海底缝隙,它们将永无天日,它们将再无现世可能。
程韵仰头望天,血泪流至她的嘴角,她终于做到了,终于做到了,死而无憾。
她可以安心地与北冥城一同消失了。
然而,一团渺小的荧光托起程韵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亮点,这是想要将她送出这道缝隙。
“我出不去了,我来陪你们。”
她轻轻呢喃着,抚摸最后的温暖,往世界尽头最深处坠落。
北冥城,就此消失。
或许到以后的某日,海潮褪去,这里会有新的城邦。
北冥城在阮年眼底不断缩小,一道蓝光好像优昙花瓣舒展在狭小的裂缝里。缝隙扩大,如同海底巨兽一点一点将北冥城吞入腹中消化殆尽。
蓝光慢慢变得虚弱,缝隙闭合。
这就是程韵说的,一切都结束了。
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冥海海面,金光闪闪,生机勃勃。海风轻柔拂面,却难以撩动海水,水面一如他们刚进入冥海时那般宁静。
程令雪终于苏醒,他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嘴唇干裂,问:“到底怎么了?我母亲……”
乌岑求助般眼神抛给阮年。她考虑良久,重重拍了乌岑的肩,道:“你和他说吧,他理应知晓。”
和光受的伤也不轻,不过比起程令雪还是好很多,她走到阮年身旁递给她一道灵符,道:“我爹还在等我,我得走了。这是我的传讯符,有事联系我。至于你师父的债务,我这段时间不会催你。”
“你这是要与我结交?”
阮年觉得和光这人讲话总需要换个角度理解,否则实在是难以明白她想表达的真正含义。
和光咳嗽了两声,道:“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北冥城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可惜我当时忘记问真的程城主,关于我父亲的事情是不是知道一二了。”
“你这不是拿到了功法吗?先试试吧,会没事的。”阮年安慰。
两人没再多话,仅仅是互相点头。
她们在这里偶然相遇,又在这里重新分离,不知还没有没有下次的重逢,可能几日,可能数年。
程令雪已然从乌岑嘴里得到了关于墓鬼与他母亲之间的纠葛,他眸光平静,已然猜到一些,沉默良久,一字未启。
最后只是轻轻叹气,“母亲她,的确是个好城主。”
她没有辜负冥海的百姓,没有辜负苍生,却独独亏欠了非人的鬼怪。
鬼怪亦有情。
谁能想到冥海的二次祸乱,只是因为一只墓鬼?
一只纸鹤从天边飞来,灵巧娴熟地落在阮年的指尖。
这是师父钟音与她通讯的独特手段。
阮年愣了几秒,抬头看向海天相接的闪光处,脑海中是程韵告诉她的话,冥海连通各界,这里是不是离天界也最近?
纸鹤上的文字浮现在她眼前——
小年,我猜你开始还债了?你最应该还的债呢就是临阙宫宫主的,实在是因为我欠了太多了。哎呀,都怪天界什么都没有啊,我想倒卖点东西都没有门路,不是故意丢给你的。对了,这个宫主你如果和他同行,一定不要让他一个人陷入险境,一定要在他身边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