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静室之外,敖溟焦急的等待着。
庭院的药香似乎也染上了他焦灼的气息。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几个时辰,或许只是一瞬,那扇竹门终于“吱呀”一声从内被推开。
岐黄叟缓步走出,用一块干净的细棉布擦拭着手上的水渍,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但原本紧蹙的眉头已然舒展,神色缓和了许多。
敖溟几乎是瞬移般抢上前去,喉头干涩发紧,竟一时失语,只能用灼热而急切的目光死死盯着老者。
“稳住啦,稳住啦,”岐黄叟见状,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历经大风大浪后的平静,“老夫既已出手,岂能真让这小丫头折在我这陋室?心脉处那缕纠缠不休的妖龙死气,总算被彻底拔除。参老那宝贝须须的磅礴生机,也已导引归入正轨,滋养着她受损的经脉。性命,是无忧了。”
敖溟闻言,高悬在咽喉的心猛地落回实处,一股巨大的酸涩冲上眼眶,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湿意逼退,正要深深揖礼道谢,却听岐黄叟话锋一转。
“但是呢,”老头子捋了捋有些散乱的白须,眉头又习惯性地攒起,“那妖龙之力阴毒霸道至极,远超预料。死气虽被驱离,但其残留的煞念却震荡了她的神魂本源。这神魂之伤,最是微妙难测。至于何时能醒……”他摇了摇头,“这就说不准了。也许三五日,水到渠成;也许十来天,尚需温养;甚至更久些,也并非不可能。这得看她自身的意志力和恢复能力了。”
敖溟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攥紧:“前辈,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任何灵药仙丹,只要东海有的……”
“行了,小子,别急吼吼的。”岐黄叟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话说回来,你俩这是捅了什么破天的窟窿?竟能招惹上这等太古凶物?这伤势的根源,可绝非寻常妖力所能为!”
敖溟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二人遇险的过程,简略地叙述了一遍。每多说一句,他心中的自责与后怕便更深一分。
岐黄叟听得面色渐趋凝重,半晌,才砸了咂嘴,语气复杂地道:“你俩这运气……真不知是该说好还是差到极点。那黑色妖龙,若老夫所料不差,恐怕正是上古时期,被娲皇亲手封印的的几条凶龙之一!不知历经多少万年,竟让它挣脱了一丝封印桎梏,逃逸了出来,还偏偏……恰好被你们俩撞个正着!”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敖溟,语气带上了几分训诫:“不是老夫说你,就你俩这修为道行,也敢揣着个寻宝罗盘就满三界瞎溜达?真当那些上古禁地、绝世凶物是摆设不成?这次是你们命大,恰巧身上有参须保命,又离老夫这药庐不算太远!下次呢?简直是胡闹!”
敖溟被说得面红耳赤,心中惭愧万分,却也无从辩驳。确实是他考虑不周,未能护得她周全。
他此刻只关心一点:“前辈教训的是。只要她能醒过来,是否便意味着彻底无碍了?”
“理论上是如此。”岐黄叟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尽显医者的严谨,“不过神魂之伤,变幻莫测。晚些时候,老夫会以参老的参须为主药,辅以‘定魂花’、‘安神木’等几味灵药,炼制成一批‘固魂丹’,你们带走。待她醒了,定期服用,对她大有裨益。”
敖溟闻言,心中感激无以言表,再次深深一揖到底:“前辈救命之恩,再造之德,敖溟没齿难忘!晚辈……”他忽然想起参老,关切问道,“不知参老他老人家如今可好?那日山林一别,再无音讯,晚辈一直挂念。”
岐黄叟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那老家伙,前些日子,溜达到我这儿,赖着不肯走,硬拉着老夫打了三天三夜的叶子牌,险些把我这药圃里那点家当都输给他!临走前还顺带喝光了我珍藏多年的好几坛‘猴儿醉’!说是云游四海,体悟众生,我看就是打着幌子,到处找老友蹭吃蹭喝打秋风!这会儿啊,指不定又在谁的洞府里,祸害人家的好酒好茶呢!”
说着,岐黄叟像是突然被点醒,猛地一拍额头:“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光顾着闲扯了!既然你们是参老如此看重的小友,那他这面子老夫必须给得足足的!这诊费是万万不能收了!快拿回去,拿回去!”他作势就要转身去搬那袋放在桌案上的灵石。
敖溟急忙跨前一步拦住,态度异常坚决:“前辈万万不可!一码归一码!恩情归恩情,规矩是规矩。若非前辈您妙手回春,施展回天之术,纵有再多灵石也换不回她性命。您方才疗伤时所耗之灵药,晚辈虽不能尽识,却也知绝非凡品,件件珍贵无比。岂能让您既劳心劳力,耗费心神,又自损珍藏,贴补药材?这灵石您必须收下!否则晚辈心中难安!”
“这怎么行!不然下次见面,那老家伙,非得说我的不是不可!”岐黄叟吹胡子瞪眼,但眼神里已有了松动。
“那不如这样,前辈,我们各退一步,”敖溟退让一步,言辞愈发诚恳,“先前说好的一万上品灵石诊费,我确实未能足额凑齐,所欠之数,便不再补了,权当前辈您怜惜晚辈,予我的折扣。而现已付的,若结算药资后尚有盈余,便算是我二人孝敬您老的酒钱,请您务必笑纳!”
岐黄叟见他言辞恳切,情真意挚,态度又如此坚决,不由对这位出身尊贵的龙太子又高看了几分,心中暗赞参老眼光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