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不成人型的某样东西——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人,只有一层皮包裹薄薄的肉,还有肉眼可见的骨架子连忙磕头,磕得地面砰砰响,她似乎想说些什么,譬如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和我的孩子,最后嗫嚅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反复说,“吃、吃的……”
她一边磕头一边说,丝蒲草见不得这种场面,连忙从小包袱里掏出了在先前城镇买的干粮,又给了她闲散银钱,在哪里都不算小数目的元宝进了乞女的口袋,又从破洞中流了出来。
她慌忙捡起,连干粮也不知道拆,连纸带皮一起吃下去,狼吞虎咽。似是嗅到了食物与羊羔的香味,更多的人想扑上来,蒲草还想分,城卫举起枪四处挥舞,驱散这些人。
阿桑面无表情,笑意完全消失。看向城卫的表情只余彻骨的寒冷,似千尺之下的寒潭深水。
叶青的声音冷冷响起,“够了。”
“你们也是,”她指向城卫,深呼吸了几次,“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蒲草目瞪口呆。抱着包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很为难。
阿桑伸出手,揪住蒲草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走。
蒲草回头看了进来的地方一眼,城门已经关上了,像个监牢。有人似乎想出城,被赶了回去,徒劳的抓挠门板。
光滑的门被抓出道道血痕。
*
然而,进了青瓦台的另一边,又是不一样的风景。
这里和丝蒲草想象的闹市不一样,没有四处吆喝的小贩,只有平坦道路集成的康庄大道,店铺呈左右两边排开,井然有序。
昂贵的苏绣、水润的绫罗绸缎、精巧的发簪,店铺的招牌是镶金的,再次也是银做的,两行对联贴在铺头两边,墨水与香料的气味交织。
丝蒲草抬头,只看见油光满面的人脸,低头,大腹便便的男子从她身边走过,女子的笑声更是轻盈如风铃般悦耳。
与其相比,贫民窟简直是人间炼狱,而这两个区域仅有一墙之隔。
城卫把丝蒲草一行人送到客栈便走了,叶青需要拜访城主,只有蒲草和阿桑两人被留在客栈。
丝蒲草坐在软垫上,只觉得坐立难安。
他们在客栈的二楼,窗外便是一串摇曳的小红灯笼,蜡烛待在灯笼芯内,点着灯,映照出的火光举目皆红。
哪怕身下的软垫有万般好,蒲草还是如坐针毡,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很不舒服。
阿桑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一直看着窗边。
青年看起来稚嫩年轻,可面色冷起来的时候,如冬天的霜雪。
“他、他们……他们为什么不让他们走……”蒲草小声问道。
她甚至不敢问有的没的,只敢问刚刚看见的。城门关闭了,人们进不来,出不去。
阿桑回过头来,眼睛弯成月牙,又成了笑眯眯的样子,“因为这群人留着还有用,还有能榨干的东西。”
蒲草沉默了。
耳畔是载歌载舞的人,她的手指抠着昂贵的梨花木桌,“你和师姐都不怕吗?不去帮忙吗?”
阿桑满不在乎,“有很多座城,皆是如此。只不过青瓦台更严重些。”
“你的师姐也是一样的道理,她知道这座城烂到骨子里了,她来设护山大阵,又不是帮这座城变得更好。”
蒲草有些生气,“我吃饱了。没胃口。”
她走上楼,留阿桑看窗外的繁华灯火。
过了一刻钟,蒲草才从客栈的窗户翻越而下,直奔贫民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