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闷的情绪从心底不断涌出来,她抿了抿唇,拎着包往外走。
从教学楼走出来后,有人小跑着追上她,叫着她的名字。
祝静恩回头,发现是班上为数不多的华裔学生宋霓。在班上的人缘挺不错的,就连祝静恩这样不擅长交际的人,宋霓有时候遇到她,也会和她打个招呼。
宋霓和她并排走着,关心地问道:“静恩,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宋霓又和她靠近了些,顺势挽着她的手,这样亲昵的动作让祝静恩有点僵硬,“他们总是这样欺负人,也不闹大,尽用些小招数。辛苦了,等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学习多种语言,导致混乱,“辛苦”这两个字听起无端有些奇怪。但在异国他乡听到母语,还是让她感觉到熨帖许多。
祝静恩笑了笑,“谢谢你。”
两人闲聊着走到了校门外,司机远远见到祝静恩的身影,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
“哇,那是你的车吗?”宋霓见状惊讶地问他她。
祝静恩摇摇头,诚实地回答:“不是我的。”
“听说你住在寄养家庭?”
虽然以往大部分时间,家里只有管家和佣人在,不算“家庭”,但说起来确实是这样。
“很少见寄养家庭会对小孩这么好诶,还派车接送。”
祝静恩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或许是因为赵家所有人都是这样出行,即便她只是一个借助在庄园里的人,赵崇生也不在意她在衣食住行上所造成的支出吧。
因此她说,“可能是因为家主人好吧。”
宋霓对她笑笑,“真羡慕你,我还得打工赚学费呢。”
好像无意中窥见对方生活中的一角,祝静恩想说些什么宽慰的话,但又觉得都不合适。好在宋霓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和她挥了挥手,“下周见。”
回去的路上,祝静恩把脑袋靠在车门上,发呆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
心情就像今日的天气一样闷。
车在庄园停下就有佣人迎了上来,告诉她方峻来了。
祝静恩此刻其实不太想见到人,但走进会客厅,就看见佣人推着方峻的轮椅过来,“你刚从学校回来?”她点了点头。
之前他们约定好,暂时保持着“相亲对象”这个身份,等找到机会再说他们不太合适这件事。
以往他大约是一周来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近一周他来得频繁了许多。祝静恩只当作他想在最近找个机会说这件事,也没有多问他。
“我上楼换个衣服。”
虽然平时祝静恩的话不多,但今天似乎更加沉默。
踏上楼梯台阶时,听见远处传来车声,她回头透过落地玻璃看了一眼,见不是赵崇生的车,兴致寥寥地继续低着头往楼上走。
祝静恩走进浴室将身上的裙子换了下来。
看着裙子上颜料的痕迹,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才将裙子放在水下用手搓着。
这样的事,在高中时期也时有发生,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霸凌。
因为有的人看热闹,有的人沉默不语,就像宋霓的说得那样,大家似乎都默认这是外来学生必经的遭遇。
当时她打电话给父亲,却总是得到一句不咸不淡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别人都能处理好这种情况”或是“是不是你太敏感了”。
这些问题她想了一年又一年,至今也得不到答案。
有时候甚至就连她自己也在怀疑,她的痛苦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过度解读。
如果她没有错,她为什么解决不好这样的事。可是她又真的错了吗?
问题像是一团杂乱的线,越想要找到源头,反而把线缠绕得越紧。
祝静恩的双手和裙子面料反复摩擦,直到手上细嫩的皮肤发红,也没能完全洗去顽固的痕迹。其实她心里清楚地知道,洗不干净了,但还是想要用机械化重复的动作,来试图疏解压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