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憋了又憋,终于对倪简说:“我想洗澡。”
倪简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虽然给你用的是防水纱布,但你身上还有很多小伤口也是不能沾水的。”
“那就洗头发。”
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臭味,像坏掉的鸡蛋和腐臭的榴莲混合在一起,被毛发清洁剂遮掩,更令人难以忍受。
他还不知道他是被倪简用垃圾车拖回家的。
“好吧,我给你洗。”
倪简搬了条椅子进浴室,调整到合适高度,让他坐在盥洗台前,将脑袋后仰。
她挤了泵洗发液,打出泡沫,小心地揉搓他的头发,顺便帮他按压头皮。
“我手法专业吧?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我给我们院长按摩,她说比按摩店里的机器人按舒服多了。”
顶灯的光线强烈,他闭着眼,“你学这个做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变强。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觉她生活方面随意到了极致,总是在孜孜不倦地锻炼,学习。
“福利院的孩子有很多啊,我要是不表现得突出一点,也就没有现在上学的机会了。”
现在的生育率低得可怜,新生儿是珍贵资源,可由于边境的动乱,不少人战亡,若是留下的配偶没有足够的抚养能力,或是父母有精神疾病、虐待行为,经联邦民政政府决议,福利院会接管他们的孩子。
还有一种情况是,被亲生父母遗弃。比如倪简。
遗弃罪是重罪,几乎没有人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遗弃孩子,院长和她坦言,说她父母很可能双亡了,但她更偏向于相信她是被遗弃的。即便她不记得他们的样子、姓名,脑海里却还残留一声声温柔的“宝宝”的记忆,她希望拥有那样声音的人活着。
不过说是福利院,官方的名称应该是联邦儿童福利和收养中心,里面聚集着来自全国的,各种年龄段的小孩。
争夺资源,是倪简从小就学会的。
他说:“福利院不是联邦财政拨款吗?应该不缺钱才是。”
倪简惊讶:“你还知道这个?”
不是失忆了么?
“上网查的。”
倪简“哦”了声,解释说:“但是福利院的孩子都是统一分配学校,我想上更好的学校。”
现在的公共教育体系已经足够完善,不再是唯成绩论,平等地培养每一个学生。然而,这给了私立学校攀比、竞争的土壤。卡斯特学院就是拔得头筹的优胜者。
只是私立学校学费太贵,即便奖学金能够填补一部分,也超出了福利院定的额度。
倪简是获得一个叫W&W的集团的资助才成功就读卡斯特学院。
说着,她取下花洒,给他冲掉泡沫,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耳廓后侧。
他浑身忽地如过电般地一麻,情不自禁睁开眼。
灯光晃了他一下,眼睛适应了之后,视野里显出清晰的她的面孔。
她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鬓边垂着散乱的一缕,眼睫毛打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唇线微微抿着,神情专注。
“感觉你头发有点长了,要不然我帮你剪短吧,怎么样?”
倪简看向他的眼。
他匆忙瞥开眼,说:“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