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即使祝凌霜还活着,李明熙也没有直接粗暴地,将她一刀了结完事。
池砚缓缓道:“人一旦踏进身不由己的河,结局多半溺得难看。”
祝凌霜闻言抬眼,眼尾一弯:“怕什么?真到浪头打来之前,我会先把你抛上岸。”
尾音落下,池砚沉默了片刻。
远处传来几声寥落的梆子沉响,狭长的回廊之下,寂静浓稠。
“可是,这算认命吗?”池砚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听上去却没有任何波澜。
祝凌霜脚步微顿,侧头看向他。
月光落在他半张脸上,另一半沉在廊柱的阴影里。
那双总是含着浅浅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深邃得如同院墙外的夜色,辨不清其中的情绪,只余下一点星子般微冷的光。
“不,这不是认命,是得过且过。”
祝凌霜收回目光,望着前方蜿蜒向庭院深处的路径,语气里的轻松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锐利的坦诚。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这‘河’有多深多急。与其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在挣扎中耗尽力气最终沉底,不如趁尚有余力时,找一个……不那么坏的方向,拼力一搏。
“投靠帝姬,就是我的‘搏’。你说溺亡难看?不错。可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剧情开始之前,或是成为京城里无声垫脚的炮灰灰,难道就好看么?”
她顿了顿,像是掂量着自己的措辞,而后,哂笑一声,很轻。
“帝姬她……至少会给我们一个‘用处’。有这个‘用处’,就有机会换取空间,甚至……谈条件的机会。”
池砚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祝凌霜话音彻底落下。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脚步与她保持一致。
两人并肩穿过一段小径,高大的杏树过墙而来,遮掩着月色,祝凌霜看不清他的神情。
走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庭院转折处,一株繁茂的古木立于正中,树影浓重。
池砚忽然停下。
祝凌霜也随之停下,回身看他,目光略带询问。
池砚站在那片树影的边界,半边身子沐着银辉,半边浸在墨色。
他终于抬眼,清晰地迎上祝凌霜的视线。
“一个人,连自己何时生、何时死都做不了主,只能如提线木偶一般,任人宰割,你或许,不曾经历。”
他再度开口,却不似以往温和,是沉着声。
祝凌霜不禁怔了怔:“你前世,到底发生过什么?”
在池砚的人生里,她所知道的那部分中,池砚虽然对养父母心软过几次,却从不是任人拿捏摆布的性子。
她不知道池砚的前世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如此沉郁、多虑,连对活着都抱着近乎本能的警惕。
她只看得见他此刻垂眸时,长睫在眼下投出的淡淡阴影,像把什么沉重的过往都藏在了里面。
是见过太多身不由己的溺亡,还是自己曾在那河里挣扎过太久?
池砚没回答。对他而言,似乎是一段不愿提起的过往。
祝凌霜低眉,想了想,道:“从前的我,也从来都不是我自己。爸妈给我安排好的路,我不想走。我反抗过,却无一失败。我根本不想学理,不想学计算机,更不想当什么程序员,可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我这点身不由己,跟你的过往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