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几代人的托举?”他重复着这句话,“谁告诉你,我受了裴家的托举?”
滕令欢一愣,被他这反常的反应和话语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说得没有半句假话,谁知道裴珩这是在说什么。
世家托举后代入学堂念书,京城中常有的事,他何必如此敏感。
但转念一想也情有可原,裴珩岁数小又出身世家,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这个年纪的孩子面子薄,只当他是被戳中了痛处胡言乱语。
念及此处,她懒得再跟这个同门纠缠,抱着书卷,说道:“罢了罢了,跟你这小孩计较什么,日后好歹是同门,你我之间恩怨难消,只望日后这仇恨别越陷越深了。告辞!”
她转身欲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人。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股巨大的、完全不属于十二岁少年的力量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臂。
那力量如此之大,捏得她臂骨生疼,手中的书卷“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你!”滕令欢惊怒交加,回头斥责的话语还未出口,整个人就被一股蛮力狠狠地推向旁边狭窄巷道冰冷的砖墙!
后背重重撞上坚硬的墙面,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一阵发黑。
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般扼上了她的脖颈,仿佛要将她置于死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猝不及防,从被拉住到被死死压制在墙上,不过瞬息之间。
滕令欢完全懵了,她拼命挣扎,双腿乱蹬,双手去掰扯那只扼住她脖颈的手,却发现那手臂如同焊铸一般,纹丝不动。
她惊恐地抬眼,对上了裴珩近在咫尺的脸。
她这才发现,眼前的裴珩不是刚才那个十二岁的裴珩,而是二十七岁的裴珩。
他的五官甚至因为某种极致的情绪而微微扭曲,额角青筋暴起,滕令欢鲜少见过裴珩的这一面,上一次还是她提醒裴珩自己的笔记被人动过手脚的时候,即使她认为裴珩不是什么好人,但大部分时候,他也是克己守礼的人,怎会变得如此疯癫?
而且面前人的面相突然变了,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滕令欢这才发现,她好像没有痛觉,她之所以觉得难受,是因为胸口的一阵压抑之感,裴珩的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抵在她胸膛的手臂猛地又加了几分力,滕令欢觉得胸口像被巨石压住,眼前阵阵发黑,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滕令欢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幻痛,她试图平复呼吸,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昏暗的室内,然后——猛地定格在了外堂。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一个模糊的黑影正静静地坐在她房间外堂的椅子上。
“嗬——!”
滕令欢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瞬间僵住,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熟悉的黑影。
是梦?噩梦还没醒?
她几乎是本能地、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清晰的刺痛感传来。
与此同时,那个黑影动了动,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打破了死寂:
“别掐了,你没在做梦。”
是裴珩的声音!
滕令欢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整个人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之中。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拉高了锦被挡在身前,声音因为惊惧和沙哑而变调:“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她的目光惊恐地扫向紧闭的门窗。
裴珩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有压迫感。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夜闯闺阁的尴尬或歉意,仿佛他出现在这是理所应当的:
“自然是走进来的,找你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