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书下意识按住他的肩头,想要止住他接下来的动作,
“是……是这针还有些烫……”
他差点握不住针,尾音飘得发虚,心中更是慌乱不已。针尖映着烛火微微发颤,每一次鼓起勇气欲要刺下,手便不受控制地退缩,针尖也随之仓皇后撤。
完了……他哪会什么针灸,穴位他是明白,可这轻重缓急……万一扎疼了青山兄……
针尖还悬着,随着鹤书紊乱的气息微微晃动,每一次呼气,气息拂过轻纱,也拂过那片近在咫尺的皮肤。
他心乱如麻,额角渗出细汗,那枚小小的银针此刻仿佛重逾千斤。
忽觉手背一痒,身前之人将拢到胸前的长发又向肩侧拨了拨,发尾似有若无地蹭过鹤书按在他背上的手,像幼猫的尾巴扫过般带起一丝麻痒。
“贺大夫。”
低沉的嗓音带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针、可晾好了?”
“对……对不住……”
鹤书还是下不了手,他万念俱灰,准备违背天庭律令对李青山施展一些暂时阻断感知的术法。
但还未行动,就见一片黑发遮住了眼前半裸的后背,随后半敞的衣衫也严严实实地穿好了。
“无名……”
轻纱忽被一只微凉的手挑开,鹤书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写满无奈的眼睛里,叹息间温热呼吸拂过他的鼻尖,
“你何苦如此……”
——
日子在汤药氤氲的热气和规矩的束缚中悄然滑过。
亭中药炉咕嘟作响,蒸腾的白气氤氲缭绕,模糊了鹤书半蹲执扇的身影,算起来已是他第三次煎这幌子药了。
他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摇着蒲扇,目光落在炉膛里跳跃的火苗上,心思不知飘向了何方。
那日针灸时的惊心动魄与尴尬,似乎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揭过,李青山未曾拆穿他,反而像是默许了这场“医治”,每日到了施针的时辰,总会提前屏退左右,安静等着,喝的药再苦,也只是微蹙着眉,一饮而尽,从不言语。
鹤书悬着的心,也随着他日渐红润的气色,终于能稍稍落回原处。
只是这偌大的李宅,雕梁画栋,仆从如云,却像一只华美的金丝笼,连穿堂而过的风仿佛都带着无形的枷锁,比不上山间草屋半分自在逍遥。
每日唯有守着这炉火煎药时,才能借着氤氲药气,在小小的亭子里透上一口气。
鹤书心中忽然生出几分酸涩,自己不过才待了三日就觉得喘不过气,那青山兄在这样处处掣肘的深宅里长大该是怎样地磨人。
那些仆从连他多踏出院门一步都要躬身劝阻,仿佛看守囚笼的守卫,难怪他宁愿守着山中清苦,也不愿归家。
药炉白气氤氲间,回廊处忽闻环佩叮咚,一串银铃似的娇声穿透庭院沉闷:
“让我见阿兄!”
“小姐,小姐,少爷还在病中,您最好……”
“哎呀,拦着我做什么,阿兄回家都四五日了,我还没有见到他一面呢。”
不远处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鹤书抬起头侧耳偷听,手中一直摇动的蒲扇也渐渐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