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色深沉,后街的住户本就寥落,此刻更是一片死寂。
奥兰多快步穿行在窄巷中,脚步声在墙壁间回荡。
哗啦——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浇得透湿。楼上的居民浑然未觉,“砰”的一声关上门,留下奥兰多僵立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不断滴水的衣襟,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狼狈。将近晚上九点,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他只得倒掉鞋里的水,将衣角和鞋袜拧干,继续赶路。
奥兰多踩着点抵达112号,用钥匙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内。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桌边。听到开门声,那人猛地站起,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缓缓坐了回去。
其实在内心已经惊声尖叫的奥兰多,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胸口,伸手打开灯。灯光下,一位戴着帽子和面罩的女士正局促地坐在桌边。
奥兰多深吸一口气,走到桌旁坐下。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抢先发声:
“我听说……你能帮我……杀一个人。”
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仿佛用尽了她全部力气。她原本激动抬起的双手无力垂落身侧,显得坐立不安。但注意到奥兰多狼狈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您这是……”
奥兰多抬手制止了她的询问。
“先说正事吧。”
坦白说,对那个男人介绍的这份“差事”,奥兰多感到相当意外。他原以为最多是些琐碎但不便出面处理的小事,没想到竟直接叫他来搞暗杀。看来替身使者的[路]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女士犹豫片刻,从口袋深处掏出一张揉得发皱的照片,推到奥兰多面前。照片上是一个面带和煦笑容、穿着得体西装的中年男子。
“这是我的丈夫……他……表面上是个老好人,但私下经常殴打虐待我……”
说着说着,女士似乎重新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情绪愈发激动。她语无伦次地诉说着丈夫如何施暴以及威胁她不准离婚,甚至站起身展示手臂上的伤痕。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杀了他!”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奥兰多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涌起一阵厌恶。或许是因为看出了奥兰多的沉默,女士心中的怯懦重新占据上风,她坐回原位,声音突然变得犹豫: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也许我该用更温和的方式……”
事实上,奥兰多内心同样憎恶这种男人,但如果每次遇到这种事都要义愤填膺,他恐怕早就心力交瘁了。见女士动摇,他连忙开口:
“不,这是个很好的选择。”
说着,奥兰多向前倾身,湿漉漉的袖子在桌面上留下一道水渍。
“我们来谈谈具体计划吧。”
望着奥兰多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女士咽了咽口水,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微光。她挪动身体,靠得更近些,压低声音开始商讨那个危险的[计划]。
2
“……明晚深夜,他会在城东的私人仓库。那是他处理些……不太光彩的生意的时候,通常只有他一个人。侧门的锁是坏的,他知道,但他自负地觉得没人敢动他的东西……”女士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但谈及具体细节时,却流露出一种被长期压迫后对丈夫习惯和弱点了如指掌的笃定。她甚至用指尖在桌面上简单画出了仓库入口和办公室的大致位置。
奥兰多静静听着,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简图,偶尔点头。湿衣服带来的不适让他稍微动了动肩膀,但并未打断对方的叙述。
“我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女士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恳求,“明天晚上我会去城南的朋友家参加一个小型聚会,很多人可以作证。所以,必须在仓库那里……”
“我明白。”奥兰多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淋湿而略带沙哑,却奇异地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地点、时间、目标。足够了。”他没有去质疑计划的细节,也没有探究那些“不太光彩的生意”,他的任务只是执行。
女士似乎因为他干脆的态度而再次获得了些许勇气。她深吸一口气,从随身携带的一个旧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而沉甸甸的钱袋,推到奥兰多面前。
“这是一半。事成之后,”女士顿了顿“您知道的那家街角面包店吗?”得到奥兰多肯定的点头,女士继续道:
“后面有一个垃圾桶,我会把另一半放在里面。”
奥兰多没有清点,直接将钱袋收进口袋。湿漉漉的布料贴着他的皮肤,触感冰凉。“明晚十一点,城东仓库。”他重复了一遍关键信息,像是最终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