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洱海大游轮共有五层。
一层是宽敞的大厅,分布着许多付费卡座;二层是表演厅,循环上演白族“三道茶”歌舞;三层四层是隔音良好的付费包间,可以打麻将、唱歌;五层是视野开阔的露天酒吧。
只有每层船头船尾的甲板区域设有免费座椅。
全程航行通常需要五个多小时。
游客们通常在船上待四十分钟后,新鲜感褪去,甲板上阳光太毒或下雨太冷,就会觉得无聊。
如果陆远带的是全程团,他会建议游客合包一个包间休息。
但他们只坐四十分钟就到南诏风情岛下船了,刚好在游客可能感到不耐烦时结束船上行程,也就没必要额外花这笔钱。
所以陆远也没打算带贺钟堂去包间,在免费甲板上坐一会儿聊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两人刚在船尾的椅子上坐下,船上的广播就响了起来:“各位游客请注意,第一场白族‘三道茶’民俗表演即将在二楼表演厅开始,请持有第一场表演票券的游客凭票入场观看。”
广播声刚落,本该去看表演的贺钟堂却从船舱里钻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装泡面,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便利店塑料袋,径直朝陆远走来。
“喏,快吃。”贺钟堂把泡面碗塞到陆远手里,语气不容置疑,“中午你就扒拉了两口,又跑前跑后这么久,该饿坏了。”
说着,他又打开塑料袋,像变魔术一样往外掏东西:火腿肠、小面包、饼干、巧克力、还有一小盒水果……
琳琅满目,几乎把船上小卖部能当零食吃的种类都拿了个遍。
“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了点垫垫肚子。”
陆远捧着那碗热乎乎的泡面,浓郁的香气钻入鼻腔,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胃里一阵空虚的绞痛。
今天早上明明吃了一碗扎实的葱油面,中午虽然匆忙,但也吃了些东西……怎么会饿得这么快?
是精神高度紧张消耗太大?
他看着眼前这碗面,又看看塑料袋里那一堆“随便买的”零食,再抬头看向贺钟堂,对方额角似乎还有一层薄汗,显然为了找热水买吃的也费了番功夫。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酸涩猛地冲上鼻腔。
他掩饰性地低下头,用塑料叉子搅拌了一下泡面,金黄色的面条浸润在棕红色的汤里,热气蒸腾,他深深吸了一口香气,露出一个近乎陶醉的表情:“真香啊……你要不要也来一口?”声音有点闷。
贺钟堂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摇摇头:“你赶紧吃你的,我不饿。”
他顺手拿起一根火腿肠,利落地撕开包装,然后……极其自然地放进了陆远正搅拌着的泡面碗里。
“吃泡面怎么能没有火腿肠呢,”他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遗憾,“其实要是再有个卤蛋就完美了。”
陆远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那根圆滚滚的火腿肠。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用叉子挑起裹着汤汁的面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有火腿肠已经很好了……这是我吃过最香的一顿泡面。”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真挚地看向贺钟堂,“真的,谢谢你,贺哥。这一路上,好像都是你在照顾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贺钟堂被他这认真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陆远的后脑勺,动作带着点兄长的亲昵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胡说啥呢。你年纪这么小,这一路上跑前跑后,没少照顾大家,尤其是我这‘麻烦精’,给你添了不少乱。赶紧吃,一会儿面坨了。”
他转移话题,指着泡面碗吐槽,“这船上的人也怪,卖泡面不提供热水,咋的让人干啃啊?害我跑了好几个地方。”
陆远这才想起关键问题,捧着泡好的面问:“对啊,你从哪弄的开水?”
贺钟堂指了指船舱方向:“三楼包间服务台那边有。我端着泡面上去,本来想着得费点口舌,结果人家小姐姐一看我拿着面,二话不说就给倒了满满一碗开水,还特热情地问我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坐在她们服务台那边吃完再下来。”
他想起当时的情景,笑了笑,“我说是给别人泡的,这才婉拒了人家的盛情。这船上的服务,还挺人性化。”
陆远想象着那个画面:贺钟堂这样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端着泡面在船舱里穿梭寻找,最后在服务台得到帮助,又小心翼翼捧着滚烫的泡面碗,穿过拥挤的游客和狭窄的楼梯,一步步稳稳地走下来……
这份细心和体贴,仅仅是因为他中午没吃饱。
还有那位热心的小姐姐,恐怕也是看在他这张赏心悦目的脸上才如此好说话的吧?
他低头,大口吃着碗里热气腾腾、浸润着关怀的面条。
火腿肠的咸香混合着泡面的独特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暖意从胃里升起,一路熨帖到心底。
洱海的风吹过甲板,带着湿润的气息,吹散了夏末的燥热,也吹得人心头一片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