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车上,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昂贵的车载香氛气息,却压不住沈黎心头翻涌的恶心感。车子平稳行驶,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景象飞速倒退。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喉头,沈黎猛地蹙紧眉头,抬手死死捂住嘴,才勉强压下那阵翻江倒海。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靠在冰冷的车窗上,胃里的不适和心头的绝望交织翻腾。他看着车窗外那些行色匆匆、拥有自己轨迹的陌生人,一种巨大的、想要逃离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的慕子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最后渺茫的试探:“慕子昂……可以放我走吗?”
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车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至冰点。慕子昂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看向沈黎,里面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轻描淡写的问道:“你想去哪?”
“我……”沈黎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悸,准备好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攥得指节发白的手,“我也不知道……”声音低弱,透着茫然和无助。
慕子昂似乎很“无奈”地轻叹一声,身体放松地靠回舒适的真皮座椅里,目光投向车顶,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一个Beta,按理说,不配有慕家的血脉。你懂吗?”
冰冷的现实像一把钝刀,再次割开了沈黎的伪装。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憋闷得生疼,视线固执地胶着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为什么……”
“你想打掉这个孩子吗?”慕子昂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目光重新落回沈黎身上,锐利如刀锋,“如果不想,就不要问太多。”
他仿佛失去了耐心,不再兜圈子,直接对前座的司机命令道:“去民政局。”随即,像是才想起什么,侧头看向沈黎,语气随意得像在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身份证带了吗?哦,挂号用了,应该在身上。”
沈黎的身体瞬间绷紧,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民政局?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慕子昂。
慕子昂迎着他震惊的目光,脸上终于撕开了一丝温和的伪装,露出底下冰冷的、属于商人的算计本质。
他扯了扯嘴角,带着一种施舍般的直白:“说白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凑近沈黎,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我不喜欢那种联姻。没有感情基础,甚至连对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对那个素未谋面的Omega的轻蔑:“海归博士?呵,Omega爬得再高,最终归宿不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Alpha,结婚生子?”他靠回椅背,姿态傲慢,“商业联姻,只有利益。与其跟个陌生人绑在一起,不如找个知根知底、有点旧情的。你说呢?”
他刻意加重了“旧情”二字,带着赤裸裸的讽刺。
“那我算什么?”沈黎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过。
“取决于你怎么定义。”慕子昂摊了摊手,仿佛在谈论一笔交易,脸上甚至又浮现出那种虚伪的、仿佛天恩浩荡的笑容,“你还可以做你的沈总,盛华那边,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当然,”他话锋一转,笑意未达眼底,“如果你想带着孩子离开……”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黎的小腹,“这个孩子,就绝对不能留。我相信沈总是个聪明人,不会拒绝一份对你、对你肚子里的那块肉都‘有利无害’的合同,不是吗?”
冰冷的真相如同淬毒的匕首,终于彻底捅穿了沈黎最后一丝幻想。
挡箭牌。工具。反抗他父亲的棋子。
慕子昂娶他,领这个证,根本不是为了他沈黎,更不是为了这个孩子,只是为了将这一纸婚书变成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父亲慕桑淮和那个温家Omega的脸上!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利用他和他腹中骨血进行的豪门宣战!
巨大的悲愤和屈辱瞬间冲垮了沈黎的神经。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和几乎冲口而出的嘶吼。
他该怎么办?
逃?一个怀孕的Beta,反抗一个权势滔天的Alpha?也意味着盛华总裁的位置摇摇欲坠,遭到慕家的全面打压。
他拿什么养活自己和孩子?一个Beta带着一个顶级Alpha的孩子,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又将面临多少异样的眼光和现实的困境?
留下?接受这份裹着糖衣的砒霜,成为慕子昂对抗父权的工具和玩物?这对他身为人的尊严,是彻底的、永久的践踏!
。
当慕桑淮刚刚结束了一场冗长而火药味十足的董事会,带着一身疲惫和未散的怒意踏进慕家主宅时,管家老陈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他面前,脸上是掩不住的惊慌失措。
“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他……他……”
慕桑淮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他:“慌什么!那混账又闯什么祸了?”
老陈嘴唇哆嗦着,声音都变了调:“少爷他……带着那个姓沈的Beta……去……去把证领了!”
“什么?!”慕桑淮只觉得一股热血“嗡”地一声直冲头顶,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像要炸裂开来,“他脑子瓦特了吗?!跟一个下贱的Beat领证?!”
愤怒的咆哮声震得大厅的上方的水晶灯以及朱木柜上瓶瓶罐罐的古董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