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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方枫也不问，只是沉默地接受，然后一次次地重来，灰玉色的眼睛里那簇火苗越烧越静，越烧越沉。

偶尔，在深夜，方枫还在对着电脑屏幕死记硬背地图坐标时，付辛会端着一杯热牛奶（太奶奶盯着必须喝的）走过来，随意地放在他手边，然后站在他身后看一会儿。

屏幕的光映着方枫专注而疲惫的侧脸，鼻尖甚至因为长时间集中精神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付辛的目光会在他紧绷的脊背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停留片刻，然后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通风管道进去之后第三个岔口左转，上去之后可以偷袭这个高点的人。DS的沙狐最喜欢这个位置。”

或者：“乌二羲这种打法，看着疯，但他从不进没有七成以上把握的死亡角落。你注意看他切入前的走位，都是在勾引对方先暴露火力点。”

他总是这样，丢下一两句关键的点拨，像是随手撒下几颗种子，也不管它们会不会在方枫那片尚显贫瘠的土地里生根发芽，便又慢悠悠地踱开，留下身后少年猛地亮起来的眼神和更加疯狂的记忆与琢磨。

这种悄无声息的灌溉，连姜炎都隐约察觉到了。有一次他给方枫送宵夜（单岚吵着要吃烧烤顺便给他带的），看到付辛正站在方枫身后，手指点着屏幕上一处极其隐蔽的阴影，低声说着什么。方枫听得极其认真，甚至忘了道谢。

姜炎放下宵夜，笑着摇摇头，没打扰他们，悄悄退了出去。心里却莫名地踏实了几分。队长虽然嘴上不说，但这“捡来的小孩”，似乎真的被他放在了心上某个特殊的位置里打磨。

太奶奶付青囊更是将一切看在眼里。她不再过多询问方枫的过去，只是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晚上总会温着一盅安神补脑的汤药，盯着他喝下去。有时她会拉着方枫辨认药材，教他一些浅显的医理，说话慢悠悠的，带着一种能抚平焦躁的平和力量。

方枫在她面前总是格外顺从，身上的刺也收敛得最彻底。他会认真地听，努力地去记那些拗口的药名，虽然往往转头就忘，但那份专注和安静，让老太太看得眉开眼笑。

日子就这样在训练、学习、复盘、以及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情中悄然流逝。CTM就像一棵把根须深深扎入地下的树，表面上的生长速度似乎慢了下来，甚至被一些更快攀援的藤蔓所掩盖，但内部的脉络却在沉默中愈发坚韧和粗壮。

外面的世界，关于Aegis的稳定、StarGazer的精准、旱魃的疯狂、乃至一些新冒头黑马的讨论依旧热闹。CTM的名字被提及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出现，也多是“那支差点一轮游的中药队啊”、“还行，算是站稳脚跟了”、“队长挺神秘的，一直戴着帽子”。

遗忘，在某些时候，并非坏事。它意味着更少的关注，更少的压力，和更充足的、属于自身的时间。

付辛很满意这种状态。他甚至有心情在某个训练间隙，点评了一下单岚新换的、终于通过认证、闪闪发光的ID“CTM-Banlangen”。

“板蓝根，”他念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调侃，“嗯，清热解毒，倒是挺适合你咋咋呼呼的性子。”

单岚得意地一甩粉毛：“那是！以后请叫我CTM的定心丸！”

然后就被付辛下一句“定心丸今天加练一小时移动靶，死亡率控制在5%以下”打回了原形。

训练室里响起单岚夸张的哀嚎和其他人低低的笑声。

付辛端起他的保温杯，走到窗边。窗外是严州府夜晚的灯火，但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他看了一眼积分榜上那个并不起眼的排名，又看了看身后正在努力训练的队友，以及那个坐在角落、对着屏幕眉头紧锁的方枫。

帽檐下的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

无声的硝烟散去，真正的淬炼，才刚刚开始。而某些扎根于沉默土壤下的东西，也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悄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