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来看我。”
烹煮好的热茶放在桌面,巴掌大的白瓷小杯散发着悠然的清香,白雾往上漂浮,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元舒抬眸看向对面坐着的,面容恬静的中年女人。
龚老师,龚丽珍今年五十二岁了,比起同龄人,她更显年轻。暖色调的衣服,长发盘起,用一根筷子固定,露出高洁的额头和面庞,即使有皱纹,也是岁月留下的,更轻柔的痕迹。
元舒的视线略过低头倒茶的龚丽珍,她的身后,贴着几张全家福,有龚丽珍与丈夫,还有一对儿女的,有龚丽珍单独和儿女的,也有龚丽珍与柯文茜姐弟,以及五六岁的邹句的。
他们笑容灿烂,紧紧依偎着彼此的身体,在每一年、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都留下了幸福的痕迹。
龚丽珍的人生可以称得上平淡而幸福。即使早年丧夫,一个人带大两个孩子,但因为一技之长而小有名声,不说大富大贵,钱却也够花,儿女听话懂事,后半生应当儿孙满堂,安康快乐……如果女儿没有所嫁非人。
或许是察觉到元舒一直看向她身后的照片墙,龚丽珍主动开口:“茜茜五岁就开始学芭蕾了。”
元舒回神,看见龚丽珍起身去把放置在桌面上的一张相片拿过来,她走动时,似乎是因为受伤,步伐有些许艰缓,即使极力掩饰,也还是能看出几分奇怪。
元舒看向她的腿,长裤,棉拖,看不出什么来。
“她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被老师选中上表演节目,表演跳芭蕾的小天鹅,然后就央着我和她爸爸想学芭蕾。”
龚丽珍走到桌前坐下,桌子遮掩了她的身形。
她陷入回忆,“茜茜是我和她爸爸的第一个孩子,我们本来也不打算要其他孩子,小昊是当年他爸爸意外去世后留下的遗腹子。
在小昊没出生之前,茜茜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们对她很宠爱,有求必应……芭蕾,她一跳就是二十年,二十三岁的时候,她成为了国际舞团的一员,我们很为她骄傲,小昊当时小学毕业,逢人就说自己姐姐是舞团的芭蕾舞演员。”
可以想象,当年的柯文茜是多么地耀眼。
“直到一次表演,邹嘉泽看上了茜茜,开始了追求。”龚丽珍脸上的笑容淡去,化为冰冷,“三年的甜蜜,换来了十三年的痛苦。”
龚丽珍看向元舒,问:“你觉得值吗?”
“……”
元舒清咳两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对于结婚时的柯文茜来说,或许是值得的,但对于婚后的柯文茜来说,是不值得的,一个结论不能放在两个不同的时间场景里面来谈。”
“如果你是茜茜,在那天,你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龚丽珍说,“爱情与生命,你选择哪一个?”
“我会选择比我自己还爱我自己的人。”元舒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抿口热茶,“如果他对不起我,他会自己去死。”
“……”
龚丽珍惊愕:“这世界上有这种人吗?”
“有吧。”元舒想了一下,“不过比较少,很多都是想跟我一起死的,所以我选择单身。”
“你是单身?”龚丽珍用惊奇不明的目光看他。
元舒知道她是想到了明飞尘。
明飞尘当然是他的男朋友,之一。
脚踏n条船的最终奥义跟解释是——单身。
不然怎么踏那么多条船?
元舒平静地想,况且无论是邬从律,还是明飞尘,以及其他的几个“男朋友”,归根究底都是原主的男朋友,又不是他的。
他想要,他们就可以是他的男朋友,他不想要,他们当然就跟他没有关系。
要不是因为杀人案,元舒早把他们都踹了,一个对象就很烦了,多来几个简直是世界末日。
“单不单身,不都是由我说了算吗?”所以元舒这样回答龚丽珍的问题。
龚丽珍怔愣片刻,失笑:“要是茜茜有你这种心态就好了,她就是……”
她眼神黯淡:“太轴了,认死理……小句跟她很像。”
元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又喝了两口茶。
龚丽珍也没再说话,而是端起茶杯,也开始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