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应该不会喜欢因为自己而被旁人议论。阿勒修也不会允许殿下因为他被别人议论。
保持缄默比赴死更难。
但阿勒修宁愿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暗恋者,也不愿让高贵的储君因为自己,沦为贵族茶余饭后的笑谈。
阿勒修太清楚那些贵族眼中的自己意味着什么:
一个不该存在的污点,一柄过分锋利的凶器,一条偶然闯进上流社会的野狗。
那些在沙龙里精心修饰过的指甲,那些用香水浸泡出的优雅谈吐,那些在觥筹交错间交换的暧昧眼神,无一不在提醒着他:
你永远不属于这里。
他们谈论他雌父在贫民窟的惨死,议论他军功章上的血迹,甚至打赌他什么时候会因信息素失控被革职。
就像在讨论一件残次品何时会原形毕露。
最令他作呕的是,这些人提到伊迪维亚殿下时眼中闪烁的恶意。
那些精心包装的关心背后,藏着多少期待储君跌下神坛的渴望?
阿勒修见过他们在殿下曾经发言失误时交换的眼神,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他当然可以一拳打碎那些漂亮的脸蛋,可以用军靴碾碎那些恶毒的舌头——但那样只会给殿下蒙羞。
一个控制不住脾气的野兽,
怎么站在储君身侧?
阿勒修能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却学不会贵族们与生俱来的优雅;能背下所有皇室礼仪条文,却改不掉骨子里的粗粝作风。
其实根本用不着别人提醒,他自己也知道,他难以成为殿下的雌君,甚至做个雌侍都是不太体面的。
上流社会的游戏规则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假面舞会。
他们用鎏金请柬代替战书,用香槟杯碰撞传递杀机。
在这里,真正的赢家永远面带得体微笑,而失态咆哮的注定沦为笑柄。
阿勒修见过太多这样的戏码:昨日还在沙龙里互称挚友的贵族,今日就能为订单在议会厅撕破脸皮,明日又能因利益交换在宴会上执手言欢。
和底层的生存之道天差万别
在垃圾星长大的军雌,血管里流淌着最原始的铁与血。
饥饿时要靠拳头争夺发霉的营养剂,寒冷时得用伤疤换取一件破棉袄。
自己与这些贵族的区别就像粒子炮与香水瓶,一个生来就要见血,一个永远芬芳扑鼻。
适当的礼仪,点缀文明,过分的讲究,反倒迂腐。
就如同香味过浓,反倒成了臭味。
阿勒修有时也挺佩服自己的,他居然敢喜欢伊迪维亚。
不是下级对上级的敬慕,不是臣子对储君的忠诚,而是作为一个雌虫对雄虫最原始的渴望。
这种认知让他既恐惧又战栗,像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伊迪维亚身上有种令人着迷的矛盾感。
宴会厅里的伊迪维亚可以是完美的皇室典范——银发束得一丝不苟,行礼时恰到好处。
可阿勒修见过他截然不同的模样:训练场上扯开领口大笑的储君,会议上把反对者怼到哑口无言的储君。
并不是生长在温室里面的花,而是近乎带着野兽的个性。
贵族们拼命维持的体面,对伊迪维亚而言不过是件可穿可脱的外衣。
这种游刃有余的松弛感让阿勒修瞬间沉沦——就像沙漠旅人仰望绿洲上空的蜃气楼,明知是幻影也甘愿沉沦。
或许谁都适合矛盾。
阿勒修也不能免俗。
有时候,回想起来,阿勒修其实也很纠结、犹豫,到底是应该对伊迪维亚更严格一点,还是对他更宽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