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
她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左不过只为求两个字。
公道。
唐二白害死了胡绥,手段残忍,心思歹毒。那么叫他以命相抵,给兄长偿命,这有什么不对?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朴素的道理?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怕。
明明不久前还是与她耳鬓厮磨,许下海誓山盟的枕边人。
曾几何时,她甚至能清晰地描摹出他眉眼间每一分细微的笑意与温情。
然而一朝身份变换,谎言撕破,他竟能立刻换上这样一张冷酷至极的面孔,为了维护家族这堪称荒谬的规矩与体面,毫不犹豫地将她弃如敝履,甚至恶言相向。
“原来……你这般厌恶我。”
沈卿云不禁发自内心地赞叹:“演得真好啊,我竟一点都瞧不出来。”
唐九霄大约是听见了,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却立刻选择了置若罔闻,拉扯她的力道变得愈加粗暴沉重。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重重拽出院落,身子踉跄数步,最终失去重心,无力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石板路上。
掌心下意识撑地,瞬间被粗粝的石砖磨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沈卿云试图挣扎起身,却发现浑身气力早已被抽干,连抬起手臂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守在院门外的黑衣人投来的打量目光,以及领她前来,站在原处那位侍从惊愕的眼神,如同芒刺般扎在她身上。
“都看清楚些。”
唐九霄冰冷的吩咐自头顶传来,刺入她的耳膜:“不许再放她进来半步。”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强撑的意志。
胸臆间那股压抑已久的悲恸骤然翻涌而上,喉头猛地一呕,一股腥甜毫无预兆地溢出唇齿,缓缓滴落在石板路上。
她紧紧闭上双眼,试图隔绝这令人绝望的一切。
从此之后,天地浩大,她便真的只是孑然一身了。
剧烈的疼痛令得沈卿云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在冰冷的石板上微微颤抖。
周遭一片寂静,无人上前,无人伸手。
万幸,万幸,这样的难堪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只是片刻,意识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最后一缕感知,是身下周遭传来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冰冷。
沈卿云多希望自己这辈子都别醒过来。
可她终究还是醒了。
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线,映入眼帘的是模糊的床帐顶。鼻端萦绕着浓重而熟悉的药气。
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被妥善包裹的触感,那些伤口已被细密柔软的纱布重新包扎好,妥帖得叫她心头发涩。
“本就几日未进米油,身子虚乏到了极致,再加之气急攻心,悲恸过度……”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是那位曾与她一同救治景公子的薛老大夫。
“这几剂汤药灌下去,也只能补益气血,固本培元。”
薛老重重地叹了口气:“可这心病……又该如何医治呢?”
沈卿云闭了闭眼,将头偏向床榻里侧,不愿让任何人看见自己此刻难堪的神情。
然而,这动静终是引起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