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希真的很聪明,学东西也很快。
她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在集体房里“安静地存在”:吃饭时让开通道,洗衣服时等在最后一个,轮到打扫就把每个角落打扫得一尘不染。
她意识到,控制那些自己还能控制的,好像就可以忘记那些不可控的。
床单的角要绷成完美的直角,瓷砖缝里的污垢要用指尖一点一点扣干净,马桶里的污垢要擦三遍。
她像是回到了实验台前,步骤、次序、用力的角度……努力维护的秩序给予了她最后一层岌岌可危的安全感。
她再也没有了原本的锐气,更没有了曾经的所谓威严。
小心翼翼和麻木成为了她生活的主旋律。
那曾经鲜活的、意气风发的心声;曾经骄傲的、略带偏执的心声;曾经痛苦的、挣扎的心声……再也没有响起。
午饭后人少,恰好又轮到了尹希当值。
她卷起袖子,把橡胶手套往上提了提,兑好稀释消毒液,蹲下刷洗第一格地砖。
水声细碎,刷子摩挲地面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重复地回响。
枯燥乏味,却让尹希心安。
身前忽然多了一道影子。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她来不及看清身后的来者是谁,就被大力地攥住了后脑的发,被人这么拎了起来。
头皮被用力撕扯,原本在干活时扎起的长发随之散开,覆在尹希的面前像是红色的河流。
下一秒,却是眼前一黑。
第一下,额头被撞在粗糙的墙面上,一圈白光在眼里炸开。
第二下,额角撞到马桶圈,白釉与骨头相碰发出干涩的“嗒”。
第三下,她整张脸被硬生生按进冰冷的水里。
“天才水性不太好啊?”有人笑,笑声里有甜腻的恶意。
氯的味道灌进鼻腔,卤素挥发的刺痛从鼻窦冲到脑门。
尹希本能地想抬头,却被那只手按得更深。
“什么天才,明明就是欺世盗名的骗子!”
“害世界毁灭的罪人,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保着这种渣滓不判死刑,晦气。”
耳蜗被水封住,七嘴八舌的骂声变得遥远且钝。
在挣扎着起身的间隙,她看见自己在水里扭曲的影子——散开的发丝像将死的珊瑚,眼睛因窒息与消毒水的刺激布满血丝。
她竟然还保有最后一丝庆幸:“还好,马桶之前已经刷洗干净了。”
“每天装什么清高呢?”身后的人把她的脑袋拽起来,又重重压下去,“知不知道所有人都觉得你该死呢?”
尹希脑袋昏昏沉沉地想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英雄,给我们磕个头吧。”有人在后面说。
她的脑袋被砸向地面,磕出“咚”的一声响。
“别——”她想说,水却再一次从嘴角灌进气管,声音变成一串狼狈的咳。
施暴者嫌她挣扎,把她的手腕往后掰,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脖颈。
她的视野被水和泪糊成一片,世界只剩下瓷面的冷白、消毒液的刺嗓气味、以及耳边那群人若隐若现的叫骂。
待被放开时,她像被丢弃的抹布一样砸在地上。
她试图翻身,但手掌刚撑到地面,橡胶手套“叽”的一声滑在水渍上,整个人又磕回冰冷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