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角的疼从钝变尖,耳朵里的轰鸣像旧电梯的钢索在拉动。
脚步声逐渐远了,盥洗区只剩“滴答、滴答”的声音,是水珠从她的面庞发梢一滴滴砸向地面的声音。
她躺着,没有立刻爬起来,好像也没有气力做这件事情。
世界在她的视网膜上慢慢移位,瓷砖的缝隙糊成一条影。
她分不清脸上哪些是水,哪些是血,哪些是泪。
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起身,擦干净地,收拾好现场,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甚至知道应该从哪个角落开始拖,才能把拖痕压得最整齐……
可是她感觉此时此刻就是忽然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站起了的气力。
悲鸣。
悲鸣是从胸腔底部被挤出来的,不是抽泣,是如同刚出生的幼儿一般的恸哭。
“我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意识越模糊,好像痛苦就越清晰。
“与其在这里蹉跎一生,是不是就这样死在这里我还能少受一点羞辱?”
“我的生命,还能有什么意义?”
眼泪汇着各种液体流下,混合着痛苦像羊水一样包围着她。
“明明我只是想,只是想……”
“只是想可以被当成英雄啊。”
一个个念头像一块块被啄走的肝脏,痛得撕心裂肺。
她的自尊、她引以为傲的理性、她用头脑铺起的那条康庄大道,都在一瞬间化作了尘埃。
而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感受着这一份苦痛。
那被时空的枷锁禁锢在观众席的看客。
他明明可以轻松折断那些施暴者的手,但隔着名为时光的窗纸,他甚至无法流出代表自己灵魂的泪水。
他想攥紧拳,却连自己的臂膀都感受不到。
他想回答尹希的问题,想告诉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想告诉她哪怕再过了很多年她仍旧睿智、冷静、可靠,可哪怕灵魂已然歇斯底里,却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从远到近,在尹希再次陷入昏迷之前,听到的是来者的抱怨:
“怎么搞成这样……”
“上面说了,不能让她死了,还是转去单人牢房吧。”
眼前再次暗下,但这次却有了些异样感,像是即将从睡梦中醒来。
直觉告诉齐遥,他即将从尹希的回忆中脱离。
隔着时空的屏障,即便知道对方什么也听不到……
“你就是英雄,从一开始就是。”他用尽全力大喊着,“他们怎么说都不重要,我怎么说也不重要。”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说了才算。”
在一切重归黑暗之前,在岁月胶卷的片段之外——
“另一个”尹希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从沉重而潮湿的回忆中挣脱出来,齐遥睁开了眼睛。
密匙仍旧散发着辉光,辉光那样刺眼,以至于让齐遥匆匆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