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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步成诗（第2页）

“爹！我……”

“住口！跪下！”

钱远话没说完，钱父反手又给了他两记耳光，再一脚踹向他的腿弯，让钱远冲着姜渺和王刺史的方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钱父眼含泪花，冲着儿子厉声道：“使君主持州试，清正廉明，姜小娘子四步成诗，才华横溢。你技不如人却不思己过，反倒口出狂言污蔑他人，我看你是疯了！”

钱父骂完儿子又转身对着王刺史三人一揖到地，姿态谦恭道：“诸位大人，是草民教子无方，才叫这孽障做出这等悖逆之举，千错万错都是草民的错，小儿无状，还请使君大人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不等王刺史发怒，钱父又咬牙道：“使君奉诏主持州试，夙夜操劳，某虽为一介商贾，亦当略尽绵薄之力。今岁和买钱，钱某愿再添一百石米、五十万钱，附使君骥尾，共襄盛举。”说完，就偷眼去瞧王刺史的脸色。

姜渺看着钱父目瞪口呆，没料到事情还能有这种展开。

他的这一番动作将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又给足了王刺史面子，只盼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宁愿破财消灾也不愿让他的宝贝儿子有个闪失，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倒叫人不好再和他计较了。

王刺史手中麈尾轻摇，脸上寒意未消：“钱员外，还有位苦主就在你面前呢。”

听懂了王刺史话里的未尽之意，钱父对着儿子又是一脚：“逆子！还不快给姜小娘子道歉！”

钱远摄于父亲威慑，只好对着姜渺屈辱一拜：“姜、姜小娘子，是我技不如人，我胡言乱语，对不住你！”

他在家中向来有求必应，几时受过这种委屈？要他说出这番话来，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百倍。

姜渺抬眼看向钱远，只见他左右脸颊俱都高高肿起，形似猪头，实在是有碍观瞻，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将头偏向一边微微点了几下，算是揭过此事。

钱父见状心下一松，冲着姜渺连连拱手，又从怀里掏出几贯铜钱递到她手上：“多谢小娘子海涵，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王刺史这才面色稍霁，冷哼一声道：“哼，若非看你尚有悔过之心，今日之事，断不能轻饶！念汝年幼，就交由你父严加管教，若再有此事，定要数罪并罚，严惩不贷！”

钱父顿时如蒙大赦，连连致谢，又招呼着家仆将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钱远搀扶起来，几人仓皇离去。

走了钱家父子二人，在场的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

“‘陋容多自欺，谓若他镜明’这一句写得好，表层写镜，里层写人，以镜喻人，妙！”

“我倒觉得五六两句用典意味深长，陋容之人喜昏镜而弃明镜，不正是说当今圣上……”

“张兄，慎言！慎言呐！”

“诸位所言都是诗作，我却是一想到自明日起那钱远就要新得个外号，就止不住笑。”

“什么外号？”

“自言陋容钱子远！”

“哈哈！郑兄高见！此诗一日流传不绝，那钱远就一日不得安宁！”

“……”

王刺史一脸和蔼地看向姜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今有姜知著四步成诗，我大虞果然人才辈出，不让前朝贤才专美于前啊！”

又环视周围考生道：“本官欲点姜渺为此次头名，尔等可还有异议？”

众考生皆道不敢。

今日姜渺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心里，要说一开始还有些小觑之心，现在嘛……前车之鉴犹在，他们可不愿去做第二个钱远！

见众人并无异议，王刺史点了点头，对着姜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皇帝亲自下诏所举办的“童子科”，看似是让各州郡举荐神童以充祥瑞，实则不过是想趁势收拢一批人才从小培养，成为坚定的保皇派，从而与他们世家子弟分庭抗礼。正因为这条“幸近”之路真正的世家子弟根本瞧不上，也用不着，所以报名参加的只会是些寒门、商贾之流，也因此姜渺才能如此轻松的取胜。

在他们这些大族出身的官员眼中，皇帝目的简直昭然若揭。但从先晋到如今，世家已然在这片土地上繁衍了一百七十余年，树大根深，岂是如此轻易就能扳倒的？上一个尝试这样做的权臣就已经落得个夷灭九族、人亡政息的下场了。

虽然他们觉得皇帝只是在异想天开，但之所以还愿意纵容皇帝如此胡来，其实是想借皇帝之手选出天下英才，然后许以世家女子，约为联姻，为家族注入新鲜血液。两相便宜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眼前的姜渺就是一个联姻的好苗子。

若她能成功走到御前拿到名次，便可让家族在庶出支脉中选一个上无公婆、家风清正，又喜好诗文的儿郎，与她结为夫妇，两人与天下名士交游唱和，从而扩大王氏在士林的影响力，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王刺史越想越是满意，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眼前之人已然拜师，还恰好就是王临！想到这儿，他伸手点点姜渺，不无遗憾道：“若非王伯渊下手太快，我都想收你为徒了！”

又手指身侧的县令与张太守自嘲笑道：“有此‘雏凤’，我等‘老凤’便可安心退位让贤了！”

姜渺微微欠身，姿态从容：“多谢使君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