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湾秀眉紧拧,半晌,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段绮年笑道:“我是什么人,有所谓么?”
“那好,你说说,你要如何才肯救他?”
段绮年好似这才听见了他想要的答案,笑道:“怎么,要开始求我了么?”哪知还没等陆银湾开口,他便又俯身凑近:“没用的,你拿什么求也没用,我不会救他。我更乐意把这当做一次惩罚……你愚弄我的惩罚。”
“你……”陆银湾大为光火地盯住他。
段绮年看着陆银湾面上神情,似乎很是享受她现在的模样。陆银湾一贯只拿捏别人,而不喜欢被别人拿捏,强压着心中怒火,反倒又笑了出来:“无所谓。你爱救便救,不救便罢。”
“我早说了,我对沈放已没什么感觉了。救他不过是出于道义,报他当年救我性命的恩情罢了。我既已尽了力,他是死是活,结果如何,与我还有什么关系?”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我陆银湾只有这么大本事,他若死了,那便只好死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段绮年微微挑眉。
陆银湾抓起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把自己的手腕从中挣开,凝视着他笑道:
“只是,他若是死了,我们也就此恩断义绝吧。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从此陌路。”
“什么段兄,什么大哥,哈……”陆银湾嗤笑一声,眼梢一弯,“只当我陆银湾从来没认识过这么一号人!过去不认识,现在不认识,以后也不会认识,只当从没见过,谁也别记得谁!”
不只是她话中的哪个字眼惹恼了他,段绮年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可怕,冷冷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银湾笑道:“我这人说话最多说一遍,你若没听见也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
段绮年盯她好半晌,忽然笑起来:“陆银湾,你是疯了吧?那这种事来要挟我……”
“哎,此言差矣,这种无足轻重的事也能算是要挟么?”陆银湾摇了摇头,笑得松快,两只眼好似天上的月牙,“你只消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并且一定言出必践,便足够了。”
“……”
段绮年看着她许久都没出声,陆银湾便也什么都不说。这屋子里并未掌灯,只有皎白的月色从窗隙中漏进来,让他们能勉强看清彼此。
陆银湾并不躲避段绮年的眼睛,也直直地回望着他,掌心里甚至微微沁出薄汗。半晌,她直觉差不多了,这才又缓缓开了口。
语气却柔缓很多。
她垂下眸子,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其实无论他是死是活,我终归是不会同他在一处了,因为已经不喜欢了。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要是当真还爱他,难道他死了,我就不爱了么?”
段绮年也隔了许久才开口:“我凭什么再信你一次。”
陆银湾摸了摸自己的额发,咧嘴笑道:“我说了呀,随你信不信嘛。我也没本事让你信的。”
“我要你跟我回大理呢?”段绮年忽道。
“什么?”陆银湾一怔。
“你跟我回大理。”段绮年冷冷道,“我便救他。”
而后,在陆银湾再开口之前,又补了句,“这也是我最大的退让了。”
“……”
陆银湾托着下巴似是苦思良久:“可我在中原还有事儿没有做完,得做完了才能够跟你走,你能等么?”
段绮年神色不动,淡淡道:“你要灭了圣教?”
陆银湾一副讶异样子:“你猜到了?”
段绮年面上几分薄怒,一阵无言:“你装什么蒜。若是现在我还猜不到的话,岂不是真的没脑子了?连武林盟主葬名花都肯为你亲身涉险……呵,圣教的教徒怕是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陆银湾一顿,开始蹬鼻子上脸:“那你肯帮我么?”
段绮年:“……”
段绮年:“不要得寸进尺。”
“哎呀,段兄……”陆银湾又嘻嘻地笑起来,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一回生二回熟,咱们买卖还可以继续做嘛。你看,我都把自己卖给你了。你多给点好处,那不是应该的么。”
段绮年一阵无语,但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那句“把自己都卖给你了”,心里多少舒坦了些,脸色没有方才那般阴沉了。
饶是如此,还是冷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