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谁呢?”
水清灵:“就是杀一个盲目自大,目空一切,怎么杀也杀不死,像是打不死的小虫的人。还有冷心冷情,对谁都一张冷脸,呆板又木讷,让人恨不得想杀死他的人。”
水清灵讲的头头是道,丝蒲草安静地听,等她讲够了,丝蒲草原本还想问她阿桑有关的事,只见一个挎着竹篮的妇人迎面走来。
妇人对水清灵左看右看,似是不相信她已然变成这副模样,布满皱纹的、满是惊诧的脸逐渐过渡到非一般的喜悦,喜笑颜开,“小姐……没想到你还活着!”
她又笑又哭,两排牙齿露了出来,泪珠在眼眶里滚动,沿着皮肤的沟壑滑下,妇人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朴实的妇人一只手挎着竹篮,另一只手在空气中画字,“我是秋嬷嬷,你不记得啦?”她的字画得歪歪扭扭,隐约能看出是个秋字。
水清灵略显尴尬,“呃、嗯……秋嬷嬷……”她讲话磕磕巴巴的,“好久不见……”
丝蒲草敏锐的察觉到了水清灵的僵硬,只见自称秋嬷嬷的妇人走上前,“小姐没事就好。”
妇人显得热络又生疏,上前了,却不敢碰水清灵,只是默默地掉眼泪,水清灵明显对妇人有些不熟,抓住蒲草手臂的手更加用力了,“嬷嬷……”她低低叫道。
秋嬷嬷的脸一红,本想咧嘴笑,但看见水清灵笑得勉强,只觉自己是自作多情,她的脸上满是尴尬的红晕,“小姐长大了,不需要奶娘了。”她比划着,“当初你才这么小一点,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
“没事吧?”她再三询问,“若是有哪里困难,虽然我老了,也不中用了,钱还是有攒着的,你若是苦,也不要打碎牙齿往心里吞……”秋嬷嬷絮絮叨叨,像是害怕水清灵否认和自己的关系。
“老爷和夫人……我听说他们已经遇难……小姐还在真是万幸……”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老爷和夫人都是很好的人……”
水清灵默默地听着,“我…我前阵子就上山拜师学艺了,现在灵气入体,是仙人了。”
“爹娘很久没来信了,我以为他们是追究我私自出城…他们怎么了?”
水清灵的手紧紧握着丝蒲草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从她臂膀中汲取力量,远处传来小鸟的鸣叫声与鸟蛋碎裂的声音,全身秃的杜鹃雏鸟正努力把蛋推出巢外,摔个粉碎。
秋嬷嬷看着水清灵的脸色,“仙人,仙人好啊……想必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欣慰。老奴只是略知一二,远远地听着了。前阵子…水家被灭门,据说来的是江湖杀手,还有邪门的玩意儿,家仆、走亲戚的、府里的主人一个没留……全死了!”
水清灵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死死抓住了丝蒲草,她哭也哭不出来,笑也不是,两只眼睛充血,“你说什么?”
“爹娘……死了?”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没过多久就头晕目眩,一股气血直直冲上脑壳,她觉得自己足够清醒,眼前的地和天却倒置过来,连秋嬷嬷的脸都变得不再清晰。
丝蒲草及时接住了水清灵,秋嬷嬷哎哟一声,扔了竹篮,来掐水清灵的人中,掐得格外用力。
“小姐……小姐、小姐!”秋嬷嬷接连叫了几声,但叫了几下后,把手往下挪,蒲草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你做什么!”
只见秋嬷嬷的手掐住水清灵的脖子,大声哀叫,像疯了一样,力气大得惊人,“你不是小姐,你才不是我的小姐!你是谁!”
“你疯了!”丝蒲草抓住秋嬷嬷的手,强行掰开她的手腕,秋嬷嬷的头发散开,坚持不懈地朝水清灵扑来,像发疯的恶犬,见人就咬。
丝蒲草把水清灵护在身后,秋嬷嬷见水清灵昏过去,脸色青黑,又喃喃自语,“小姐…”她撸起袖子,又抻直手臂朝水清灵扑去,“你不是小姐!你是鬼,你吞了我家小姐的皮囊,你画皮,你该死啊!”
秋嬷嬷已然披头散发,大街上的人都被这个疯婆子镇住了,只敢叫一声疯婆娘,却没人敢上前触这个眉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丝蒲草想拖开秋嬷嬷,又害怕真的伤到了凡人,人群中有人啧啧有声,“这疯婆娘又缠上人了……”
“在大户人家当了几年乳娘吧,见人就说是她小姐……”
“还光挑穿得水蓝水蓝的姑娘,这两位姑娘也是倒霉……”
旁人的碎语传来,蒲草的双手压制着秋嬷嬷,水清灵趴在她的背上,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有人上来帮忙。
来人是个精神的青年小伙,拖着秋嬷嬷就往外抱,“娘,你再怎么惦记,那姑娘也不是你的,更不是你的小姐。”他附在自己的娘耳边大声说,“娘…你松手,你松手罢!”
秋嬷嬷的挣扎这才失去了力气,恍若隔世,原本嚣张的火焰熄灭下去,歪到在儿子的颈处。
“抱歉,”青年双手作辑,鞠了一躬,“我娘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一看见人就觉得是自己的小姐。也谢谢这位姑娘,老人家总是要有盼头,谢谢你们第一时间没把她扭送到衙门。”
丝蒲草摇了摇头,“没事……”
水清灵晕了过去,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丝蒲草把水清灵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处,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客栈。
水清灵躺在床上,脸色发白。昏睡了两刻钟有余,明显是被刚才的场景吓到了,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丝蒲草不确定乳娘说的“水家”是不是同门同姓,只知道水清灵对秋嬷嬷并不熟的样子,她甚至不知道秋嬷嬷是她的乳娘,叫着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