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没发现他身上戴着香囊之类的东西,于是她低头轻轻嗅了嗅他的白色寝衣,原是他衣裳带的清淡薄荷香。
“是谁在帮夫君熏衣裳?”她好奇问道。
贺晋远身体紧绷,默了默,不知她为何这样问。
静思院没有丫鬟仆妇,衣裳是由南竹送到浣衣房里,由那边当差的丫鬟清洗的,至于衣裳上的熏香,是他习惯用了多年的,浣衣的丫鬟自然都晓得。
“浣衣房洗衣的丫鬟熏的,可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低声问,嗓音莫名有几分干哑。
姜忆安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这香气好闻,有些稀罕罢了。
她看着他脸上覆着眼睛的黑缎,想起他出行要坐步辇的事,又问:“那夫君为何不用盲杖?”
大凡失明的人出门,都要依赖盲杖探路的,她发现他出门只坐步辇,院子里却没有盲杖,这样出门便会极不方便了。
贺晋远默然几息,抿紧了唇角,道:“我不习惯。”
使用盲杖探路,会让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他是一个瞎了的废人。
姜忆安:“哦。”
她想象了一下,自顾自点了点头。
他这样一个身姿笔挺的年轻公子,若是像瞎眼老头子一样拄着盲杖颤颤巍巍地探路,那模样确实有点丑。
“不习惯就不用,没事的。”她轻声道。
贺晋远微微一怔,因她没有劝说他用盲杖,而觉得有些意外。
姜忆安笑眯眯看着他,纤手覆住他的手背,轻握了握他的长指,道:“那我以后就做夫君的拐棍,你想去哪里,我便带你去哪里。”
贺晋远呼吸悄然一滞。
她是没读过什么书的,虽是伶牙俐齿,说出的话却并没有太多文采,如果她有一些学问,大抵会说“我以后做你的双眸“,而不是做一根拐棍。
可这样平实直白的话,却让他的心脏难以抑制地砰砰跳动起来。
晦暗的床帐内,他莫名屏住了呼吸,不知该怎样回答她。
是该告诉她他很感激她吗?还是要她不必多此一举,他早已习惯了之前的生活方式。。。。。。
可姜忆安只是告诉他这句话,并非要等他回答她什么,就像如果明天早晨要出摊卖猪肉,她会简简单单告诉他辰时之前就要起床杀猪一样平常。
两人并没有紧挨着,一人一床锦被,中间隔着足够远的疏冷距离,却好似有温暖的热流缓缓笼罩了这一方空间。
贺晋远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一双纤细有力的手给他掖了掖被子,声音轻快得对他说:“夫君早些睡吧。”
贺晋远沉默抿唇。
他平时极少开口。
成亲这一天来与她说过的话,简直比以往几年还多。
她那句“拐棍”的话在他脑中盘旋横亘许久后,他用力闭了闭眼眸,将它抛出了脑外。
他不该为此神思不安,亦不该动摇自己的念头。
他们不会长久,她只是还没认识到这一点,等她清醒过来以后,他们迟早会走到和离的那一步。
兴许是太过劳累,他也有些困倦,身畔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他也逐渐按捺下杂乱纷纭的思绪,闭眸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