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吃吧。”她把碗放在时峤旁边的地上,灰蒙蒙的眼睛复杂地打量着他,“我以前也和你一样…落到这鬼地方。认命吧,别跟他犟,少挨打。”
时峤抬头:“你之前和我一样?”
那妇人眼睛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叹了口气,飞快地瞥了一眼鼾声如雷的老王头,低声道:“哎…别问了。别让他们知道你还想着以前,不然又该打了。”说完便匆匆离开。
时峤看着地上的破碗,没有动。他在快速思考。幻境由怨鬼的执念构筑,只有化解执念才能破局。怨鬼的执念很可能是杀光这些人。但现在自己灵力全无,必须尽快找到顾延。不知他被卷入了哪里,正经历着什么……
“哐当!”
隔壁突然传来碗摔碎的声音和一声压抑的痛呼,紧接着是老婆子尖利的咒骂:“作死啊!把咱家东西给别人!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那之后就别吃了!”
时峤猛地抬头,透过土墙缝隙,看到隔壁院里,一个瘦弱妇人正跪在地上收拾碎片,老婆子正用手指狠狠戳着她的额头叫骂。
时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老王头的鼾声停了一瞬,嘟囔着翻了个身。
时峤立刻低下头,假装喝粥,脑子里飞速旋转。
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尽快找到顾延,找到怨鬼的本体所在!这是最稳妥的办法。硬闯幻境代价太大。即便道心坚定,长时间被困也会被同化,最终成为怨鬼的养料。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远处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时峤握紧冰冷黏腻的双手,铁链发出轻响。
这个鬼地方,必须尽快毁掉。
……
锣声“铛铛”震天响,鞭炮噼里啪啦炸开一地红纸屑。整个村子像被惊动的蚁窝,男女老少都撂下活计,伸长脖子往村口土台子挤。
土台子上,五六个女子被粗糙麻绳捆得结实,歪倒着,双眼紧闭,显然被下了重药。她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裙衫,料子细软,带着仙气,与村民的粗布麻衣云泥之别。
时峤也被老王头拉出来凑热闹。
台子中央,二麻子一张麻脸涨得通红,唾沫横飞。他粗鲁地掰起一个女修的下巴,将那张姣好却惨白的脸亮给台下,声音拔高:“老少爷们儿!睁大眼好好瞅瞅!这批可是正经仙家女子!上仙门里的人!平常咱哪捞得着?费老劲了!折了不少人手!话放这儿,没五十两雪花银,免谈!”
台下嗡地议论开。有人咂嘴摇头。人群里,黑胖的李寡妇叉着腰,嗓门尖利:“呸!二麻子你精死了!五十两?买回去个祖宗供着?仙人咋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吃得多干得少,还不服管,有啥用!”
二麻子嗤笑:“婆娘家懂个屁!买回去干啥的?下地?”他猛地拍大腿,“生娃娃啊!这可是仙种!买个回去,生个带灵根的男娃,一脚踏进仙门,光宗耀祖!就算生个女娃儿,养大了也是小仙姑,转手卖出去,价钱只高不低!”
他顿了顿,脸上掠过狠厉的谄笑,压低声却让周遭都听见:“不听话?怕她不老实?嗐!打几顿就服帖了!女人就跟烈马一个德行,鞭子抽狠了,没有不低头的。再不行……”他眯眼嘿嘿两声,比划着,“腿杆子敲坏喽,眼珠子掏了喽,扔炕上只管生娃,我看她还拿什么倔!还治不了一个贱蹄子了?”
台下静了一瞬,爆发出几声含义复杂的哄笑和窃语。阳光晃眼,照着台上一张张失去知觉的苍白面容,和台下那些被生活磨砺得粗糙麻木的脸。
时峤冷眼瞧着。全村人应该都来了,得趁这机会找到顾延。
……
就在这时,台上女修中,一人挣扎着抬起了头。
时峤的心脏猛地一沉,随即狂跳起来,几乎撞破喉咙。
是顾延!
即便面容不同,即便穿着不堪,即便身处污秽之地,那双眼睛里的光——哪怕此刻浸透冰冷杀意——也绝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