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顾延只看了他一眼,那短暂的对视利刃般劈开混沌。随即,他像是耗尽力气,头颅猛地垂落,散乱黑发再次遮住脸庞。
“哎?两大袋子迷药呢,这都能醒?”二麻子注意到动静,骂咧咧走过去,粗鲁地用脚踢了踢顾延的小腿,“看来是个硬茬。筋脉挑了,灵力没了,捆仙索捆着,还能醒。”
二麻子翻出布兜,掏出一把匕首嘟囔:“以防万一,神识也捣碎吧,成个傻子,就万无一失了。”
台下的哄笑议论再次响起,淹没了这插曲。人们更关心价格和“实用性”,没人在意一个“货物”短暂的清醒。
只有时峤。
他站在原地,周遭喧嚣瞬间褪去,变得模糊遥远,只有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老王头在旁边扯着嗓子争论值不值,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他也毫无感觉。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重新垂下头的身影上,指尖冰凉,却在袖中一点点蜷缩,攥紧,指甲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楚勉强压下那几乎破体而出的暴戾。
顾延……他们竟敢……迷药,挑断经脉,还要捣碎神识!
刚才二麻子那些污言秽语,那些残忍算计,此刻如同烧红的针,一针一针扎进时峤脑子,燃起滔天烈焰。
这个村子,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笑声,麻木,贪婪和恶毒……
都必须毁掉。
一个不留。
冰冷的杀意从未如此清晰地席卷过他每一寸神经。
轰!
磅礴的能量自他体内汹涌而出,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以他为中心,地面尘土碎石违反常理地悬浮起来,空气中蔓延开细微的噼啪声。
时峤缓缓抬头,双眸之中,繁复古老的阵法骤然亮起,缓缓旋转。
下一秒,恐怖的灵力洪流以他为中心,悍然爆发,急速蔓延!
村民们脸上的凶悍瞬间化为极致惊恐。他们的身体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沙雕,从衣角到皮肤,再到血肉骨骼,无声无息地开始崩解,尽数化为最细微的尘埃,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
“这!这是什么!!”
不知谁发出一声凄厉变调的尖叫,人群瞬间炸开,恐慌瘟疫般蔓延。他们推搡哭喊,试图逃离这毁灭的阵法。
狂暴的灵力在他精准掌控下避开了高台,一股无形力量托住台上昏迷的女修,将她们轻轻带至安全角落。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那个垂着头的身影上。
当最后一丝灵力回流,没入时峤眼中时,世界死寂。
阳光依旧刺眼,但原本喧闹的村庄已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无比平整、空无一物的荒芜土地,仿佛数百年来从未有人烟存在。
时峤眼中阵法缓缓褪去,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看也没看那片被抹平的土地,身影一闪,出现在顾延身边。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微颤地碰触到那粗糙的捆仙索。
绳索应声而断。顾延倒入他怀中。
“亏大了……”时峤苦笑,气息微弱,“没想过会栽在这种地方……顾延啊顾延,你可真是我的克星……”
他用沾着血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怀中人失去意识的脸颊,随即眼前一黑,扑通一声,重重栽倒在地,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