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惟跟着停下步伐,朝他手指的木板看:
【诚邀贵主,慷慨接盘,女大难出,低价贱卖,十三文一斤。】
木板下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吊在一杆秤上呆坐着。相比其他,她面前的看客不算少,三四个男人想一起买她。
“年纪大是大了点,不比其他的娇嫩,尝起来都不鲜嫩带劲儿,不过要是买回去生男娃泄欲……也不是不可以。”
“能不能生男娃得看屁股,要挑那种屁股又肥又大像磨盘的,好生养,这叫什么?‘腚大生儿’,指定能生男娃!叫爷几个看看!”
“不仅要屁股大,胸也得大,不然生了孩子哪来够吃的奶水?”那人又开始怀疑,“你该不会往她衣服里塞东西压秤吧?这小胳膊小腿的值六百一十八文?”
“你们四个人每人掏一百六十文也够了,要不是她年纪大,按不得从前三十一文的猪肉价,上赶着有的是买她的人,看看这腰这屁股这胸!”说罢,直接把女人单薄的衣服直接掀开,展示给众人,“瞧瞧,瞧瞧,这么大没被开I苞的不多了,可得——”
已经晚了,宥山的手抓空,官惟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一脚把男人踹飞三四米砸进后面的竹篮筐,那男人本身就薄得跟片纸似的,生生接下官惟练家子的一脚直接倒地不起,周围的人都没料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瞬间以他们二人为圆心扩开个中空的圆。
“出生的时候回头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赚了是吧?”官惟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当众掀女人衣服,对女子评头论足,把女人当商品贱卖是觉得自己卖不出几个子儿吧,还有你们几个——”
他转身把周围那几个说话的都指了一遍:“你们也别买什么女人了,芦苇管就够用了,不花一分钱路边折一根,够你们美的。”
其中一人想说话,官惟抬手在脸边作势挥了一下,吓得那群人直接四散而逃。
“官大爷,先别骂了,你好像把他踢死了。”宥山蹲在那人身边,双指并拢在他鼻下一探,接着拎起一只胳膊然后松手,“太瘦了,应该是不小心折断了脖子,已经软了。”
“虽说他罪不至死,但死就死了,被他卖掉的姑娘可是生不如死,直接踹死他都算便宜的。”官惟抱着胳膊看他,“再者,这里是茧房,这些秽物死了也无妨。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滥情特蠢啊?同情心难道不是用在人身上的吗。”
“就因为是茧房啊。”宥山抖袍起身,垫起脚手放在眉上对远处张望,“来得真快。”
“什么?”官惟云里雾里。
紧接着,人群像被劈开的柴火向两侧退避,秤上的女人抱着膝盖,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官惟瞥了眼他,随即挡在前面。
六条覆着棘刺的深褐色节肢急促叩击泥地,镰刀状的前肢张开一种警惕的姿态,复眼由上千个晶状体拼接成,将整个马市的动向尽收眼底。
“那是……蝗虫?”官惟已经哑了,他第一次见比人高的蝗虫。
“是蝗人。”
仔细一看,不是完全的蝗虫,它们身上穿的铜甲下包裹的是人类的躯干,腰间镣铐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呵斥声从口器传出,旁边的气孔正剧烈地收缩:“让道!”
“要来了要来了,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女人抖动的弧度越来越大。
官惟正想带着她逃离此地,一只镰刀手挡在他胸前,官惟定定抬眼看过去,在复眼上看见无数张自己的脸。
六足在地面刮出深痕,覆盖硬毛的前肢精准地扣住了女人缩起来的脖颈,它的前肢稍稍收紧,女人立马发出窒息般的呜咽,振翅般的嗡鸣从胸腔传出:“人,你杀的?”
这句话看似对女人说,实则蝗人士兵的复眼从未离开过官惟的脸,它在借女人问官惟。
女人不敢反抗,艰难地说道:“不是我……不是我……”
“是我杀的。”官惟吞咽唾沫,心猛猛跳,不经意地瞥了眼倚着木板的宥山,他正抱着胳膊,满脸写着“好戏登场”。
“你杀的?”复眼泛着彩光,甲壳与颈椎骨碰撞发出“咔哒”声,女人的身体瞬间软下去不动了。
官惟嘴唇嗫嚅,瞳孔猛地缩紧,半晌说不出话,只听面前的蝗人士兵说:“同伙,当同罪处置。”